江府里人多是才眯了眼,还没睡踏实,有苦力杂役直接是一夜未眠,又赶着开始了第二日的活计。许是江闳多翻了几个身,惹来江夫人连声追问“可是这几日操劳的多了些。”
男人之间的事,她了解不多。然府上古怪,总是有所察觉。三年前,薛凌被推出去的时候,身量已和成人差不多高,薛璃出现在江府时却是又瘦又小,除了略白皙些,看上去倒跟个灾荒里逃出来似的。
薛弋寒抬着具棺材上门,闹的人尽皆知。自家儿子断腿,江夫人已经肝肠寸断,又见夫君人前受辱,气的要以死明志。她倒要看看,在皇帝眼里,是薛家的无名丫鬟重要,还是她国公夫人一条命更重要。
她被江闳生生拉住,胸中愤懑难舒。晚上才发现,薛弋寒找上门并不是想索她的命,反倒是为了再给她送一条来。
朝中风云巨变,人人讳莫如深,后宅之间还没闲话传起。既然是江玉枫与江闳不曾细说。江夫人在知道新帝登基时,最大的担忧仅仅是江玉枫前程不保,哪能考虑到江府眼看就要大厦将倾。
与薛凌想象中不同,薛璃前几日的确是在江府过的分外舒适。大抵是薛弋寒交代过什么,江府也格外小心翼翼,所以薛璃醒来并不惧生,喊江玉枫大哥喊的畅快。或者是这俩字他经常喊,顺嘴的很。
然数日之后,他闹着要薛弋寒不得,薛凌又久未出现,江玉枫便逐渐劝他不住。终日哭闹加之身体本身就弱,薛凌在回京路上生死存亡时,江府里薛璃连日高烧不退。
江闳那时还不知道薛弋寒已死,唯恐其出狱之后没法交差,一天到晚愁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敢明着求医,和江玉枫俩个大男人又不会干照顾人的活儿,只能让江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
守到最后,一瓶麒麟露起死回生,救的不仅仅是薛璃。魏塱派人去的时候,薛璃确实就剩几口往外出的气了。
这件事将江闳与魏塱的关系拉近先不提,江夫人在那些日子里提心吊胆,瞧着薛璃醒,她哭,瞧着薛璃睡过去,她也哭。
先是被吓的,江闳说“他要是死了,咱府上都得玩完”。
后是被急的,江玉枫长成后,她求医问药想再有子嗣。再后来,那一碗茶汤端出去,她连求神拜佛都没用了。
薛璃木偶一般在床上躺着,全凭一口参汤吊命,嘴里大多是时有时无的喊“爹”和“大哥”。偏偶尔烧的糊涂了,扯着江夫人衣襟喊的却是“娘亲”。江夫人想抱他起来,又不敢,想挣脱又下不去手。
两人这样相互为难近半月,等到薛璃好了。对这个小儿子,江夫人是比对大儿子还要宠上几分。且江玉枫与薛璃看上去差不多大的时候,整日的在宫里。想想自个儿为人母,居然错过了那么多,就越发怜爱薛璃。
既如此,她对这场婚事,显然是深恶痛绝。就算薛凌是齐夫人的亲生女,江夫人还得考虑配不配的上她家琉璃郎,又遑论是来历不明的私生女。即使是皇帝下的旨意,她仍跟江闳闹了好几回要拆了这段姻缘。瞧着江闳软硬不吃,又抓着江玉枫寻死觅活的要他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