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过去,孩子还不肯出来,随行太医急得跳脚,若再拖两个时辰,只怕孩子得闷死在母体内,保孩子还是保大人这种问题,谁也没胆子提。产婆却说头一胎都难熬,再坚持坚持就能过去。
她浑身骨头都移位,痛楚无法用言语描述,只是仍撑着最后一口气,死死攥住他的手,双眼外凸似铜陵,“李慕——”她声音沙哑,嘶喊。
“是,我在,小七我在。”李慕双眼通红,浑身都在抖,巨大的恐惧似夜幕一般覆盖,不可向迩。
“你答应我,如果我死了——你听着,听我说完,如果我没本事撑过去,你一定亲手养育他,不让任何人欺辱于他。如果是男孩,等他长大了,给他个闲散王爷做做就好,若是女儿…………就………………”她已然没了力气,只能正大了眼死死盯着他,眼泪与汗水混到一处,浑身都是濡湿一片。
李慕抱住她,想将死之人抱住最后一根浮木,“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只求你别放弃,求你不要离开我。”
而她气息奄奄,仿佛真要如此撒手而去。
这一瞬天翻地覆,他几近窒息,不愿松手,却被人七手八脚拉开,呆呆站在墙角,眼睁睁看旁人忙碌,看她的生命一寸寸湮灭。想要咆哮大喊,却连痛恨都无力,只能是无可奈何四个字,这一切仿佛下坠的斜阳,任谁也无法阻止。
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醒了醒了,娘娘醒了。”这屋子里又再度欢腾起来,顾南风最后一次同命运挣扎,继而是婴孩响亮哭声,天边既亮,翻出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
产婆包好了孩子,兴冲冲跑去李慕跟前,谁知皇帝爷早已在角落里泣不成声。
父子俩一块哭得惨烈,这屋子里只有厥过去的顾南风最最淡定。
初夏,贵人回宫,用的却是皇后仪仗,早两月李慕已回宫,祭天谢地,告慰李家列祖列宗,他李慕终于有后了。
顾文博升礼部尚书,顾夫人抬为一品夫人。
贺兰将军赐一等子爵,食亲王俸禄。
顾家人在朝中一时间风头无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顾家亲戚刹那间发展成浩浩荡荡的五六千人,人人都绞尽脑汁想与准皇后家攀关系,当孙子有什么要紧,有钱有势有地位最紧要。
李慕长子赐名熙,意为黎明将至,前途无限。
其实不过是顾小西把自己名字放在儿子身上用一用罢了,叫起来也顺口,没他们那么多丑讲究。
国不可一日无后,然而所有人都选择性地忘了从前的张岁寒,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太后除国宴外再无露面,紫宸殿的血洗净了,又是崭新的故事。
只是在夏天的尾巴上,顾南风遇到惊喜故事,再见张岁寒,两人身份却全然不同了,仿佛是她代替了张岁寒的位置,风光地位,天子荣宠,而张岁寒呢,却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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