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风咬唇,含着泪,痛心难忍,哽咽道:“娘亲,不要离开我。”
“你现在已经是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说话做事还像个孩子似的,长不大。”顾夫人笑着,想去捏女儿的脸,抬手却无力,只能放下,叹息道,“你父亲这几年仿佛是疯了,穷奢极侈,荒淫无度,最可怕是结党营私,犯了皇上的大忌。自古以来,天家最惧外戚专权,我约莫着,等我走了,顾家也撑不了多久,这回顾芳芳的事情你做得非常好,恰好给了皇上一个好由头,整治顾家,你不要难过,这也是迟早的事情。”说着咳起来,胸腔震动,心肺都要咳出来。
而顾南风此刻唯一能做的,只是为母亲顺顺气而已,如此无力。“您先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顾夫人一把抓住顾南风的手,支撑着上身,艰难开口道:“你看,你娘家对你并不好,可说是无情无义,所以,往后皇上欲对你父亲如何如何,你答应我,不要同他起争执,为此,不值得。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别再那么倔,跟头驴似的,次次不撞南墙不回头,头破血流的傻样,丢人。”
顾南风笑着,眼泪却落下来,算是撒娇打趣的口吻说:“母亲从前老说我丑来着,丢脸丢惯了,不觉着多难堪。”
顾夫人亦然笑,回道:“到希望把你生得丑一些,加个平凡人,安安稳稳顺顺当当过一辈子。他非良人,险些要你性命。又让你三番两次伤心,你何苦?”
顾南风道:“我也不想,但无奈身不由己。”
顾夫人道:“你若是永远也长不大,该是多好。”
顾南风听完这句,突然间抑制不住地哭泣,靠在母亲肩上,抱着她枯瘦的身躯,目睹她的老去,死亡,时光的变化无常。
“傻孩子,生老病死这些事情,哭也是徒然。”轻拍她的背,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似乎已不再重要,“这些日子,我总是想起你小时候,穿男装的模样,念书识字,骑马射箭,像个小将军。”
“我却老是想着您天天骂我的日子,还想让您再骂我一回。”
顾夫人扑哧笑出声来,抹了抹眼泪,放开她,“最没出息是你。”
“嗯,全家偏就是我,最最无赖。”
顾夫人道:“愿你祸害遗千年。”
“好,我先分您五百。”
顾夫人摇头,“我就不陪你了。”
恰时小六子来传话,顾南风听了,面色沉静,淡然道:“今日不回了。”
顾夫人劝道:“这不妥当,皇后私自在外留宿,往厉害了说就是大罪。”
“最后再任性一回,往后再不会了。”
顾夫人又一阵咳嗽,由顾南风侍奉着进了些参汤,算是吊着着一口气,顾文博仍不知在何处逍遥,半点夫妻情面不讲。
顾夫人解释,自嘲,“这些年他大约是一直恨着我,只想寻个机会报仇雪恨来着。小七,我如今反倒是不明白,女人,究竟是应当明明白白地活着,还是似藤缠树,娇娇弱弱小心翼翼,说到底,老了都遭人厌弃,做什么都是错。”
顾南风想命人去寻顾文博,却被顾夫人拉住,莫可奈何,“我这副丑样子,也是不想见他的。”
一炷香的功夫,小六子又急匆匆跑来,传话,“娘娘,陛下说您不回去他就一直等着,等到您回宫为止。”
顾夫人劝她走,她不肯。“那就让他等吧。”
这一刻,她与他更像是一场角逐。
他大概认为,顾夫人伤她至深,还有什么情谊好讲?却不明白,母女亲情,如何是三言两语能斩断。
他一直希望她的世界里只有他,他想要完完全全将她掌控,而顾南风,如顾夫人所说,极其倔强。
尔后似乎无人发声,双双相顾无言。沉默而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