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殿下传信之人一直是柳家人,李渊蛟也见惯了,如今却只觉此人陌生,端详一阵,疑惑道:
“你是窦氏的人?”
那甲士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略微惶恐,只答道:
“回家主,小人唤作窦邑,窦夫人乃是在下姑姑……那传信兵抱恙,便由小人顶上了。”
“原来是母亲的人。”
窦夫人自然是指李玄宣之妻、李渊平之母窦氏了,说起来李渊蛟还要叫声母亲,李渊蛟作恍然大悟状,朝着李渊平笑道:
“他还算得上你表兄。”
李渊平在侧旁坐着,闻言只是一点头,也不去看那窦邑,自顾自地添茶,李渊蛟即刻明白,随手挥退,漫不经心地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渊平身边侍奉,在族正院里寻个位置用事吧。”
窦邑连连点头,缓步退下去了,李渊平只苦笑一声,开口道:
“此事绝不是母亲的手笔,多半是窦家人自作主张……”
“我晓得。”
李渊蛟点点头,叹道:
“话说是墙倒众人推,柳氏好歹也是老祖的妻族,殿上还是要留着一个姓柳的,是非能传到我等耳边,众望姓才有忌惮,不至于做得太过。”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兄弟俩推心置腹,便见李渊蛟神色复杂,答道:
“此道亦是兄长教我,我虽然无权位之心,如今再交到你手上,也不至于辜负了。”
话中自然指的是李渊修了,李渊平自小就听闻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的种种,当下点了点头,李渊蛟则读起那信,扫了几眼,笑道:
“是父亲的信。”
李渊平疑惑地抬起头,便见李渊蛟道:
“魔灾越发肆虐,当下不止那江雁一人,还有数十人入了魔道,四处屠杀,于是宗内外的符箓与法器越发受追捧,今年的收入又多了不少。”
“父亲便想着家中的云竹收成了,再送一批过去制作符纸,还能把成本降低许多。”
李渊平听了这消息,低头道:
“魔灾也五年多了,却从来不见青池宗的紫府出手,也不晓得迟炙云怎么想的。”
李渊蛟顿了顿,将茶碗放下,答道:
“魔灾……不简单,那江雁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是哪一家的棋子,你也读过族史,晓得紫府厉害,能放任这江雁胡来,必然是得了紫府授意。”
李渊平默默思量着,兄弟两将聊了两句,李渊平看了看时辰,不再打扰李渊蛟,便告辞了。
等到李渊平退下去,殿后方才踱步出一雍容女子,一身羽衣华丽,在侧旁行了礼,微微皱眉,沉声道:
“夫君,柳氏衰败太急,短短五年间就从望姓到了子弟四处分散的地步了…恐怕有古怪。”
“情理之中,那柳氏子怎地就抱恙了,千番百计把人推到我面前,就是想试探我等对柳氏的情谊还剩多少。”
李渊蛟将小信收好,压在书简下边,如数家珍般继续答道:
“田氏被派去了山越之地,余下的任、陈、徐、窦几家恐怕早在数年前就谋划着将柳氏挤出望姓,只有一众柳姓子弟犹自享乐,山上的消息一传下来,几家就开始动手,柳氏本就没什么人物,能撑五年已经是众望姓谨慎了。”
萧归鸾点了点头,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昔日许多姓柳的东西,如今也应该姓窦了,母亲我也见过多次,手段强硬,是有脾气的。”
李渊蛟哈哈一笑,听出来萧归鸾的弦外之音,温声道:
“我与母亲也相处多年,窦氏一众人在她眼里还比不上渊平的一根小指头,窦氏不过是下一个柳氏罢了,无需多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
“渊平性情像窦夫人,不会为人所湖弄,过上两年将家中事务交到他手中,你我便去乌涂山修行,做一对神仙卷侣,岂不快哉?”
萧归鸾微微颔首,可她身在的萧家已经是几百年的世家,其中利益争夺颇为险恶,不如李家初立兄弟和睦,萧归鸾见惯了亲亲相残,手中无权终归心中不安,她倒是无所谓,只怕孩子李曦治受委屈。
只是这女子冰雪聪明,也摸顺了丈夫李渊蛟的性子,并没有立刻将夫君的话顶回去,笑盈盈地点头,望着飘摇的烛火,寻思如何多给李曦治寻些势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