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舍刚一着火,就有不少死士攀爬院墙试图逃离,但他们面对一阵紧似一阵的箭雨,不死即伤,根本别想逃离。
“死不悔改,死不悔改。”史高背着手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客栈四周的士卒不断将干柴扔进院子。火焰腾起,整个客舍熊熊燃烧,赤红色火焰和滚滚黑烟将二层的楼阁吞没,热浪翻滚。
这时,院子里传出响亮了咒骂声和兵器撞击声。史高一怔,与十二郎对视一眼,十二郎迟疑着说道:“可是内讧?”
史高侧耳听了一会,点点头:“是的,在骂叛贼。”当即命令士卒准备。
不一会,院门处冲出来一群人,高举双手摇晃着喊道:“我们是来投降的,没有兵器,来投降的。”
十二郎放眼看去,觉得这几人真的是跑出来投降的,叫过一个百夫长,道:“你带人过去接应他们。”百夫长拱手应诺,带着士卒迎了上去。未料院子里又涌出一群人,个个手持兵刃,也不言语,只顾追着前面的那些人,追上了就砍。
十二郎大惊,赶忙喊道:“拦下后面的人,格杀勿论。”
百夫长也来不及回答,率领士卒就冲了过去,放过前面几个空手的人,与后面追上来的一伙人厮杀起来,虎贲人多,而追出来的人似乎体力不支,不一会就被虎贲杀尽。
那几个投降的人逃离了险境,便似虚脱一般跌跌撞撞摔倒在地,只顾大口喘气。
史高等人上前察看,那几个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须发被火燎过,身上也还冒着青烟。见史高等人过来,强撑着跪起。
张章附着史高耳边轻声道:“那人就是任武师。”他突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咦,李竟,你怎么也在这里?”李竟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史高面无表情,道:“绑了。”
院子里火势不减,不知过多久,里面的叫喊声沉寂了下去,只有火焰燃烧的噼噼啪啪声连绵不绝。
十二郎道:“客舍里的人,恐怕都被烟雾熏晕了。”众人皆嗟叹。其实,火灾中的受难者,多是被浓烟熏晕后窒息而亡。
蓦然,火丛响中起一缕苍劲的歌声: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沙哑的嗓音伴着有节奏的嘭嘭声,间或夹杂着被烟熏的咳嗽声,显得无限的悲凉。
十二郎嗤笑道:“古人击筑而歌,是一面弹琴一面唱歌,他捣鼓什么东西啊?拍瓦罐?”
任武师喃喃道:“是关闻,是关闻在唱。”周围没人理会他。
烈焰冲天,黑烟弥漫,虎贲士卒还在不停的往院子里扔柴禾。一股股热浪扑面而来,未几,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院子腾起一股浓烟,接着火星四散飞溅。
十二郎惊叫:“客舍烧塌了。”
倒塌的客舍似乎又给熊熊烈火添了一堆柴禾,火势愈发猛烈。火光撩去了夜幕,四下恍若白昼。炽热的火焰满不在乎地在空中肆虐,炫耀似的留下千万条火红的划痕。随着大火持续燃烧,天地间仿佛融化了,只有红黄变幻的光影和令人窒息的热风。
目睹这般惨烈的如同炼狱般的情景,四周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掌柜老夫妇或是心生怜悯,口中默默的念叨。
史高侧耳倾听了一会,似乎一切都平息了,那悲凉的歌声也已湮没在肆意飞舞的火焰中。他心中感佩这些死士守义不辱,情不自禁眼眶也湿了。蓦然,他发觉十二郎偷偷瞄他,便揉了揉眼睛,将泪水擦去,淡定地说道:“这烟雾将眼睛都熏坏了。”这时,他发现自己满手是汗。
大火渐渐熄灭,院子里还不时窜出几缕火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史高望着已成一堆瓦砾焦木的客舍,叹了一口气,叫来县令,吩咐道:“待天明了,你带人进去收敛骨殖,好生安葬。”说罢,瞥了一眼任武师,李竟等人,对十二郎道:“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