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纵囚案太过离奇,这天散朝后,大臣们回到府中,将这事当作一桩趣闻说与家眷听。家眷闻所未闻,便与身边人的议论一番。那些侍女家仆听了,也是惊奇,到街上办差时,又与熟人闲话,将这事渲染一番。于是,知晓的人越来越多。
长安乃京城,黎民富庶,有钱有闲,所以酷爱八卦,但凡荒怪奇诡之事,不消半天,就会像野风一般掠过全城每个角落。纵囚自归,千里赴死,这等离奇之事,很快传遍了长安城,成为街谈巷议的热榜话题。也有心急人的跑到廷尉府门前打探消息,被廷尉府的门役一阵叱骂,赶了出去。
廷尉府的门役一老一少,两人也是才听说朔方纵囚案。门前不时有人过来打探朔方十囚的消息,年少门役被缠着不耐烦了,挥舞木梃驱赶那些探头探脑的路人。
年长门役站着台阶上,笑呵呵看着他忙活。年少门役回到门前,双手柱着木梃,歪着头想了一会,说道:“那些朔方囚徒千里赶路,自己来廷尉府归案,若判了死刑,是不是冤啊。”
“是啊,可以跑不跑,岂不冤哉。”年长门役应道。
“那天真有人不来的话,那么那个纵囚的郡狱官吏可要倒霉了。”年少门役觉得不可思议,握着木梃在台阶上“笃笃”杵了几下。
“呵呵。”年长门役干笑两声。他在廷尉府服役十多年,见过多少生与死。不过,纵囚之举,还是第一次遇到。“一念之差。”他心中嘀咕着,也期待九月十五日悬念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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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禹、霍山、霍云散朝后一起回到霍府后,径直去了后院内室。三人围坐在一张案几旁,他看看我,我看看你,屋里的气氛沉闷。
霍禹打破了沉寂,苦笑道:“朔方十囚已然昭示于天下。淳于几的身世早晚为人知晓,我们再想掩饰,恐怕不行了。”
霍云怒道:“这个混账的闵世通,偏偏在这时生事。”说着站起,烦躁的来回踱步。
霍禹皱起眉,沉吟良久,道:“将冯子都叫来一起商量商量吧?”霍山连连点头。霍禹便朝屋外大声喊道:“来人,去将冯公子请来。”
不多时,冯子都匆匆赶来。他刚坐下,霍山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说了一遍。
冯子都神情平淡,道:“这事我也听说了。朔方纵囚现在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满城的人都说那天一定要去廷尉府看看,有几个人来了,有几个人跑了,据说九市的赌局还开了盘口赔率。”
霍云诧异道:“这么夸张啊,那我也去下个注。”霍禹扭头狠狠瞪了他一眼,他才撇了下嘴,坐下后不再言语了。
冯子都问道:“皇帝听了是如何表示的?”
霍禹回想了一会,道:“皇帝以及魏相、史高都是知道朔方十囚之事。闵世通说出朔方纵囚之时,我看到他们的表情,似乎觉得很意外。我原本以为,闵世通在朝堂之上说出朔方十囚,他们会顺势提及淳于几,让我们霍家难堪。不曾想,皇帝什么也没说。”
“他心中早有打算,所以什么也不必说。”冯子都轻轻哼了声。
“皇帝可是欲擒故纵?”霍山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欲擒故纵,他一直就在贬抑我们霍家,欲除之而后快。只是顾忌霍家树大根深,暂且忍隐而已。”霍云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霍山脸色尴尬:“难道我们就束手待擒?”
“依你们当下的做法,不就是束手待擒吗?”霍云气咻咻说道。
霍禹心中没有主见,愁眉苦脸。这时,屋外传来一声响雷,他探出身子朝外张望,一脸错愕,道:“好好的天气,怎么会有打雷声。”
话音未落,狂风骤起,不知哪里涌出一大团乌云,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他不由得惶恐起来,似乎感觉到有些冷,双手抱胸,回头注视着冯子都,眼神中透着无助。
冯子都没有理会他,喃喃道:“风雨欲来。”众人脸色骤变,一齐看向屋外,只见枯叶与尘埃飞扬,灰蒙蒙的一片,耳旁风声凄厉。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越来越轻,渐渐的,风停了,天色也亮了起来。霍云一跃而起,跑到门口,抬头看了看天,回过身,满心欢喜,道:“好了,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