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的阴影已经移到了午初三刻的位置,淳于几、秋仟、郭聪、赵柏、徐信、郭去疾、张小亦、令月以及捧着赵无故灵牌的徐大郎,默默站在廷尉府门前。
廷尉府右厢房悄无声息,只有墙角那里摆放的计时漏壶,里面水珠有规律的一滴一滴落下,发出轻微的咚咚声响。
刘询垂首盘坐,双眸微阖,神态平静。史高陪在边上,忍不住又探头瞅了一眼计时漏壶,轻声道:“午初三刻。”他发现皇帝右边脸抽搐了一下,于是不敢再说话。
廷尉府门外的街上人山人海,这时已没了喧闹声,大家的视线都看向街道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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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娘焦急地在大街上徘徊,眼看树影越来越短,还是没有一辆乘车过来。
袁六郎也在门口来回张望,这时不抱希望了,道:“不行,不行,不能再等了,我背你阿公去。”
颂娘带着哭腔道:“背着去怕也来不及了。”
袁六郎顾不上答话,径直走到宋伯面前:“宋伯,再不走就赶不上时辰了,我背你去吧。”说罢转身背对着宋伯,弯下腰。
宋伯心里也着急,听袁六郎这般说,便撑着颂娘的肩膀慢慢站起,嘴里说道:“六郎受累了。”脚才沾地,一阵剧痛袭来,他“哎呦”叫了一声,嘴里不住咝咝倒吸冷气
袁六郎道:“宋伯,没办法了,你忍着些痛。”
宋伯道:“不妨,不妨,有劳六郎了。”
这时,忽然听到掌柜大喊:“马车,有马车过来了。”三人一齐抬头看去,街尽头果然拐出来一辆四匹白马拉的敞篷安车。
霍府的家丁分头把守着几个街口,但凡有马车经过,都被他们驱赶走了。霍府管家则守在靠近客舍的路口,看到一辆马车过来,心里奇怪前面的家丁怎么没将这车拦下,嘴里骂骂咧咧迎了过去。待走近了,他才发现是一辆插着皇室旌旗的四驾皇家车舆。
惊扰皇家车舆,可是“犯跸”大罪,霍府管家哪敢出去阻拦,于是暗暗念叨“别朝这里来,别朝到这里来”。可那辆车舆偏偏慢了下来,拐入客舍门前那条街。霍府管家懊恼地捶了下大腿,接着又念叨“快走,快走”,可那车舆偏偏又在客舍门前稳稳的停下了。管家惊得目瞪口呆,怎么念叨什么来什么。
这辆皇家车舆坐着一个左顾右盼的小姑娘,正是蓝邑小公主。今天一早,她得知张小亦昨天就跑了,气得连连跺脚,指令管家将看管柴房的家仆打上二十大棒。
她心情郁闷,想着要出去散散心,便命御者驾了皇家车舆出来。出了府邸,但见天高云淡,秋风送爽,小公主性情开朗,没多时就忘了烦恼,兴致勃勃吩咐御者随意兜兜风,正好拐进了这条街。
她一路看着街景,车舆拐了个弯,忽然瞥见街角绿叶飘飘的垂柳下伫立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儿郎。
“冯子都?”她愣了一下,心中奇怪冯子都怎么会在这里,于是忽的站起,大喊:“停车”。
御者闻声迅疾收住马缰,那四匹白马嘶鸣着来回跺了几步才停住。小公主站立不稳跌坐下来,待再站起身看去时,杨柳依依,那有半点人影。她心中奇怪,明明看到了冯子都,怎么一眨眼又不见了,于是双手扶着车阑,四下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