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相处,若想处得有滋有味,必须是有来有往。
只一头热,终究走不远。
徐简便侧身向林云嫣,道了声“谢郡主关心”。
林云嫣抿着唇,眨了眨眼睛。
果然还是在御前啊。
这句道谢态度恭谨、语调克制,找不到一丝一毫阴阳怪气。
圣上清了清嗓子,说了些训诫之语,全是约定俗成的那一套,很是板正。
“听着有些无趣,是吧?”圣上说完,自己点评了一句,而后,又缓缓道,“朕以前也觉得很无趣。
可这几年,朕回过头来再看这些训诫,才明白都是金玉良言。
夫妻相处之道,有很多智慧,也有许多变通。
倘若朕早年间就懂这些道理,可能很多事情都不一样。
你们年轻人,自己多想多琢磨。”
闻言,皇太后的神色微微一凝,她知道圣上指的是什么。
徐简也知道。
之前,诚意伯私下与他说过。
定国寺走水那夜,圣上与夏皇后有些口头上的不愉快,才会走到前殿去散心,因此见到了来搬救兵的山下镇民。
激动之下,他带了护卫、僧兵下山营救,却使得寺中人手空虚,起火时救援无力。
作为马后炮来评断圣上当日选择,其实并不公允。
山下险情是一场预谋与算计,圣上彼时身为皇子,急切救援也是应当。
定国寺起火至今还是以意外定论,圣上当年不够周全,却不至于说他多么有错。
只是他自己心里存了疙瘩、很过不去。
他与夏皇后最后的相处,是一场争执。
起因很小,甚至根本不值得为之争吵,最后阴阳两隔,活着的人心里岂会没有遗憾与后悔呢。
徐简恭谨答道:“臣谨记圣上教诲。”
林云嫣亦如此应着。
圣上说完,原该由皇太后再训导几句。
正要开口,她抬眼看到了一旁、神色恹恹的李邵。
皇太后在心底里长叹了一口气。
在圣上的话语里,她想到的是遇难的沈蕴,那李邵会想到的,自然是他的母亲。
那场大火之中,李邵幸存了下来,只身上被燎了几个口子。
他当年仅仅四岁而已。
死里逃生,他之后大病一场,病好了之后,他知道那夜起火,但具体过程他都忘了。
太医说,这是正常的,他的头脑在保护身体,才会模糊那一段记忆。
可再怎么模糊,李邵也知道,那一夜他失去了母亲。
让年幼丧母的孩子不去思念?
那不可能,也做不到。
皇太后想了想,出口的话改了:“这儿什么茶都有,哀家惯常喝老君眉,圣上喜爱龙井,云嫣有时候又捣鼓什么果茶花茶的,也不知道辅国公喜好哪一口。茶罐都在对侧殿里收着,云嫣,你带辅国公去挑一挑。”
挑茶是假,支开是真。
林云嫣自是听得出来。
娘娘行事,自有她自己的考量。
林云嫣便起身,与徐简比了个请的手势。
一连串动作之下,她的视线自然而然地从众人身上滑过,也就看到了李邵的情绪。
她便明白皇太后的想法了。
娘娘若与圣上一样,说些惯常话,李邵听着不得劲儿。
若是家长里短的关心,倒也没有必要急于一时,娘娘想叮嘱她什么,随时都能说。
倒不如先搁下,缓缓李邵的状况。
还给个机会,让她和徐简到一旁自顾自说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