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必须低头。
李邵看了眼榻子上摆着的一本书。
父皇过来之前,他正随意翻着这本、听冯内侍说外头事情,听闻父皇驾到时,他是那么高兴,他以为父皇是来解了他的禁足的,没想到,高兴顷刻被打散,他还在挨训。
这种起伏让李邵心里翻滚起了风浪。
他想出去,他必须出去。
“儿臣……”李邵开口,声音发涩,他清了清喉咙,“儿臣知道错了。”
说完他看了圣上一眼,父皇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在等着他继续说。
李邵只好硬着头皮继续道:“是儿臣年轻,没有管住底下人,以至于让他们糊弄着把库房弄成那副样子,往后儿臣会对东宫的人多加约束,不会让他们再出这种岔子了。”
按李邵以往的经验,老实认错、摆一摆态度,十之**能让父皇消气。
他毕竟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
果然,他发现父皇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
收了成效,李邵赶紧顺着这个思路道:“损坏了母后的遗物,儿臣十分难过与愧疚,再过些日子就是母后的忌日了,儿臣想去给母后磕头。”
先皇后夏氏葬于皇陵。
皇陵在京城外,说远其实不远,不用快马,就算仪仗缓行,三日也就到了。
能去皇陵,意味着他能走出东宫,禁足解了,回来就不用继续被禁着,李邵想,他真是出了个好主意。
“儿臣十分想念母后,”李邵道,“睹物思人,儿臣……”
说到这儿,李邵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敏锐地发现,父皇的神色又转向了紧绷。
他说错了什么?
“睹物思人?”圣上轻笑了下,眼底却没有任何笑意,“那你告诉朕,你睹了什么、又思了什么?”
李邵语塞。
母后走时他才四岁多,他能记得什么?
圣上道:“睹物思人的是朕,朕能记起来那些东西原是放在哪儿的,你母后当年喜不喜欢,又为着那些东西与朕说过什么。
朕知你彼时年幼,朕把东西赏给你的时候,也曾一一与你讲述过那些故事。
邵儿,你听进去了吗?”
李邵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
他当时确实听了,也没有左耳进、右耳出,但前前后后也这么多年了,他真的一时半会儿间回忆不出来。
毕竟,都收在库房里,要不是看过一眼单子,他甚至都忘了有这么些东西,又怎会记起什么故事。
“你如今这样,去你母后墓前又能说什么?”圣上叹息着,“你认为现在的你,能让你母后满意欣慰吗?
你待在这儿,好好想一想怎么治东宫,又要怎么治朝堂。
想出些头绪了,再告诉朕。”
李邵愕然。
他隐约反应过来了父皇话里的意思。
母后忌日前,他不能解除禁足,那他要被关到什么时候?
李邵不由急切起来:“父皇,您要把儿臣关到过年吗?”
“朕没有这么说,”圣上站起身,走到李邵跟前,双手在他的肩膀上压了压,“朕只是希望你多思多想。你还年轻,朝堂上很多事你可以不懂,但你不能不想。”
李邵的眼睛红了,急的。
他想说自己没有不想,他想得可多了。
他甚至清楚这一次的事端起于徐简,清楚有人借题发挥,清楚徐简想要压他一头……
可他怎么说?
他难道跟父皇告徐简的状?
圣上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步往外走。
曹公公见他出来便跟上了,转头看去,不见太子的身影。
御驾出了东宫,大门又紧紧关上。
一路上恭谨回避的宫人不少,小心翼翼着,看到了圣上情绪沉沉。
消息往各处传着,拼凑出了一个揣测。
太子可能又惹怒了圣上。
太子的禁足,不一定能在先皇后忌日前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