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心里酸涩,红着眼拍着李邵的肩膀,柔声哄着。
哄了差不多有半刻钟,李邵才平息了些,不再说梦话,沉沉睡着。
圣上又给他擦了擦汗,这才把汪狗子叫进来,自己起身往外走。
出了正殿,寒风裹着雪沫子吹来,让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圣上看了眼阴沉沉的天,与曹公公道:“回御书房。”
御书房那儿,已经有不少重臣等候了。
知道圣上去了东宫,他们都被安顿在偏殿休息。
圣上先换了身衣裳,没顾得上缓缓神,便陆续召见臣子。
说的当然还是李邵的事。
问太子病情,再问圣上想法,金銮殿里不好直接撕破的窗户纸,在御书房里只君臣独自对话时,还是有胆大的拿手指探了探。
除了知情的三公、诚意伯,以及三孤之外,圣上对其他人依旧没有露什么口风,只摆出了无奈与犹豫之色。
打马虎眼亦不是轻松事。
伺候的曹公公累,圣上看着就更累了。
等好不容易清闲下来,曹公公观圣上气色,问道:“您要不要也请太医来看看?”
“不妨事,”圣上拒绝了,“不用麻烦了。”
话是这么说的,可等到夜里时,圣上明显也露出了病态。
这下,曹公公立刻让人请了御医。
御医来请脉,说是圣上疲惫,耗了太多心力,需得多休息,也要放宽心。
曹公公听了,心里暗暗发苦。
放宽心?
难啊!
方子写了,药备了,但这说到底是心病,心结不解,喝药也就图个安慰。
“明日照常上朝,”圣上睡前交代曹公公,“再两天就封印了,等封印后再休息也不迟。”
翌日。
金銮殿上,朝臣们继续商讨处罚太子,圣上时不时咳嗽两声。
临下朝时,他摆了摆手示意底下人都安静下来。
“朕想了很多,”他道,“众卿的想法,朕也会考虑,先这样吧。”
此话一出,只要不愚的大抵都听出口风了。
看似没有做决定,甚至还在拖延,但圣上倾向了“废太子”。
兹事体大,能摆上考虑的桌面,就不会轻易拿下来了。
在“圣上圣明”、“圣上保重龙体”的声音里,曹公公宣了退朝。
另一厢。
东宫里,李邵醒了。
昨儿下午,他的体温下去了许多,胃口也还过得去,没想到半夜里又烧了起来,来势汹汹的,甚至比白天更烫,汪狗子和郭公公两人彻夜没睡伺候着。
直到五更过半才缓和些。
汪狗子趁机去睡了会儿,等李邵醒来,才又匆匆起身,换郭公公去休息。
李邵用了些粥,哑声问道:“外头什么状况?”
“小的一直在东宫伺候您,不太清楚,”汪狗子不敢说实话,“您养病要紧,别的事儿,小的等下再去打听……”
李邵睨他。
汪狗子硬着头皮,道:“昨儿上午圣上来探病,亲手给殿下擦身,又坐了好一阵才离开。殿下,圣上这般爱护您,您放宽心,莫要多想。”
“我多想什么?”李邵追问,“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汪狗子喉头一滚。
太子糊涂起来很糊涂,敏锐起来又那么敏锐……
怪他自己,睡眠不足,脑袋混沌,竟然说错话了。
“是有些传言,”汪狗子知道瞒不过,只好道,“有朝臣想迫圣上‘废太子’,但他们就是这么要求,圣上也不会……”
“废了我?”李邵倏地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前日父皇明明说了那样的重话,竟然还有人去触霉头?
他们怎么敢?
他们怎么能?!
父皇断不会听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