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怀中银子,他壮着胆子进去。
“呦?”李浚半躺在榻子上,眯着眼看他,“比我想得快些,他说什么了?”
“他、他说,”卓平吞了口唾沫,“他说,您爱怎样就怎样。”
李浚眉宇挑起:“哦?李渡真这么说的?”
卓平又道:“他说,您只管把晋王爷拖下水,他坐收渔翁之利。”
李浚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了,他坐起身来,也不穿鞋,光着脚走过来,垂着眼看跪在地上的卓平:“你看我信他吗?”
卓平被那道视线盯得后脖颈冷汗直冒。
这几句,全在孙公公教他的话里。
也就是说,主子那儿也知道这位听了这几句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自然,之后该怎么回应,也一并都教给他了。
可、可卓平当真不太敢说。
五两银子换来的勇气,也还是差那么一点。
只是,骑虎难下。
安慰自己“不斩来使”,卓平动了动嘴,想稳住,每个字又都在抖:“那厢说,那厢说的!您信不信的,重要吗?他在外头,您在里头,这就是区别。”
这几句话,根本就是往稻草堆上又点火又倒油。
卓平说完,忙又强调了一遍:“都、都是那厢说的……哎呦!”
身子向后一仰,已是被李浚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油灯光下,李浚的脸色一半明一半暗,五官阴鸷到透出了几分妖冶,映着灯苗的眸子似毒蛇吐信。
卓平看在眼里,吓得手脚并用、倒退着往后挪了两步。
李浚却转过身去,把几子上的琴抱了起来,突然发力,劈头盖脑朝着卓平的脑袋砸了下去。
卓平没有反应过来,在杂乱的琴音里被砸得眼冒金星,眼前红艳艳一片。
后知后觉地,他知道自己流血了。
透过一片红雾,他看着模糊成了三四个重影的李浚。
李浚咧着嘴,道:“他能跟我这么说,你能吗?”
卓平两眼一翻,彻底倒了下去。
这里动静大,一直留心着此处状况的孙公公正犹豫着要不要露面,就听得殿内李浚抬声唤人。
孙公公只好硬着头皮,带着两个小内侍进来:“您这儿怎么了?小的好像听见什么……”
话说到一半,看到地上一动不动的卓平,孙公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孙公公的脸好似刷了白及浆子,“这还活着吗?”
一小内侍趴下身,大着胆子探,惊呼道:“没气了!”
咚!
琴重重摔过来,砸在几人身边,吓得小内侍尖叫着跳起来。
“叫什么叫?”李浚取出帕子来擦自己沾了血的手,慢条斯理、似笑非笑,“砸死个没规矩的太监而已,李沂还能因为我杀太监寻我的事?
还外头里头呢,简直笑话!
我就算在这永济宫,我也还姓李。
这就是区别。
是吧,孙公公?”
孙公公抖得厉害。
那两个小内侍听不懂,他是知道“外头里头”的。
李浚这么说,也不是问他,而是威胁他,是在警告主子。
他明明都知道,但现在,他只能装傻。
“殿下,”孙公公哆哆嗦嗦道,“这、这要如何处理?”
“抬出去,”李浚指了指卓平,而后指向飞散开的血,“擦干净。这么简单的事儿还要我教?之前没处理过死人?”
孙公公垂头当哑巴。
把卓平抬到了外头,他才打发一人去寻草席,另一人回去擦血迹。
等两人都离开了,孙公公蹲下身在卓平怀里一阵摸,很快就拿回来了那锭银子。
“这银子死不带去,还是还了我,我给你烧点纸钱,”孙公公嘀嘀咕咕道,“冤有头债有主,谁砸的你、你找谁去。”
净室里,李浚换下了染血的袍子,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香饽饽啊。
既然要他这条命当香饽饽,他不介意多配一桌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