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里,皇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司礼内监念几份折子,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对桃核雕成的小船,都是寸许大小,宛如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起笔屋)
“你说,这东西是顾家从哪里弄来的?”
司礼内监被打断了念折子,丝毫不敢说什么,忙敛手道:“平南侯夫人说是自福建一村落废墟中捡来的……奴婢以为,未必是虚言。”平南侯夫人虽是少见,但孟家家教是何等样的,京城中人都知道。孟家嫡长女被指给了晋王做个侧妃,实在是有些委屈了,然而听说孟侧妃恪守本份,从未有一丝逾矩之举,不但晋王妃夸赞,就是晋王,从前眼里只有晋王妃一个的,如今也对孟侧妃颇有青眼。有女如此,家教可知。
平南侯夫人,是孟家外孙女。女儿的教导,都是由母亲负责,因此俗语有云:有其母必有其女。如此,平南侯夫人若说是信口开河,有意踩下景泰公主的脸面,仿佛不大可能。
皇帝伸出手指,轻轻拨着那一对核舟转了转,缓缓道:“你可见过此物?”
内监一怔,随即明白这不是对自己说的,当即低头无声,耳中只听在皇帝身边研墨的女子淡淡道:“奴婢不曾见过此物。”
“当真不曾见过?”皇帝似笑非笑,“卿父与孟家一般,同样参过茂乡侯府。”
李菡放下手中朱墨,俯身行礼答道:“先父参茂乡侯府,乃为茂乡侯府多纨绔,倚仗自己身为外戚,欺男霸女无所不为,陛下有此亲戚,实为不妥。”
司礼内监吓得稍稍抬头,从眼皮底下偷偷看了看李菡。这女子瞧着纤弱,竟然如此敢说话?当着皇帝的面,就敢说“有此亲戚实为不妥”?莫不是不想要命了!
李菡却是面不改色:“孟家参茂乡侯府时,奴婢已扶先父灵柩返乡,并不知所为何事。当初在京中,先父与孟家亦无甚交情,一在都察院,一在翰林院,先父信奉‘君子之交淡如水’,相逢点头而已。”
皇帝笑:“如此说来,李家与孟家全无关系了?”
“若说关系,只有一桩。”李菡并不抬头去看皇帝的脸色,只道,“奴婢全家返乡,至夷陵县,曾得顾太太赠程仪二百两。彼时顾太太不曾留下名姓,还是奴婢事后打听方知。”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皇帝笑吟吟地道,“如此说来,平南侯是你父亲的学生,平南侯夫人之母与你家又有赠银之情,正该好生亲近才是。”
李菡心里苦涩。当初得安阳郡主之力返京,甫一入京便听说周鸿已娶,所娶的还是恩人之女。事已如此,若自己再有一分半分不该有的念头,岂不枉费了父亲一番训导,让父亲在地下也不安宁?只怪自己命薄,还是入宫罢。
“奴婢身在宫中,举动不敢自专,从前种种,唯铭记而已。”虽说女官是有品级的,并非寻常宫女,亦非妃嫔之类,但说到底,这宫中女子都是给皇帝准备的,该不该跟谁亲近,能不能亲近,难道还是她说了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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