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名字,又没地方可去。”艾为礼想了想,说:“我把红茶倒在了部门经理头上。我还把他的种种卑鄙地方都写在邮件里,抄送给了全公司每一个人。”
韦罗突然大笑起来,好像觉得很痛快一样,问道:“为什么?”
艾为礼却笑不出来。
她好像已经上了黑名单,在同一行业里很难找到下一份工作了;她大学毕业以后这些年来的努力,仅需要一瓶红茶,就可以被冲得毫无意义。
“你跑题了,你还没告诉我,这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韦罗调整了一下坐姿,神情严肃起来。“你想知道的事,我不可以直接告诉你,所以你自己想得出来,那就最好,想不出来,我也不能再说更多了。”
艾为礼一怔,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对方已经继续说道:“我啊,在野鹿中学上班,是那里的体育老师。”
“那所学校没被废弃吗?我昨天路过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
“废弃?当然没有了⋯⋯你没看到人,是因为我们每天三点就放学了,比其他地方的学校都早很多。”
艾为礼想起了那个匆匆跑进家门,穿着初中校服的男生。这么小的镇子上,好像也不会有两所中学。
“不止是学校,其他地方能早点下班的,也都会赶在四点半之前下班。”韦罗倚在桌上,说:“我们镇子上有个特殊的风俗,除了少数不得不保持营业的地方,比如说医院、商超或者便利店,大家都会在五点之前赶回家,然后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内,闭门不出。”
艾为礼愣愣地坐着,想问问题,却问不出。
她想起自己的班是固定的,从五点开始,这一点好像和她以前听说过的商超工作不一样;这几天,一直到七点后,才逐渐有客人上门⋯⋯
“不仅是闭门不出喔。”韦罗打量着她的神色,说:“事实上,任何活动都越少越好。我刚刚不是给你打了电话吗?那也是我临时情况紧急,不得不打的关系。”
“你没有问我送货的事⋯⋯”艾为礼小声说。
“我问了,”韦罗很正经地说,“我说,‘请问你们店里有人送货吗?’结果话一说完,就被你啪地一下挂断电话了。”
但她听见的明明不是这句话。
艾为礼刚要张口,韦罗却耸了耸肩膀,阻止了她还没说出口的话。
“不管你觉得发生了什么,反正我经历的就是这样。如果能不出门的话,我也不想出门啊,”她意有所指地说,好像希望能让艾为礼猜出她未出口的暗示。“但是既然我非出门不可,那么我只要和镇上其他人一样,做到明哲保身就好了。”
“什么意思?”
“我们镇子上的人啊,最不喜欢多管闲事了。”韦罗嘴角含着一点嘲讽似的笑,说:“我们信奉的原则,就是低下头,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不该说的话一句也不说,不该看的东西一个也不看。”
艾为礼看着桌面上的木纹,有一处弯转曲线看起来,依稀有点像一张女人侧脸。
她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
事情听起来再怎么荒诞也好,当它是唯一一个解释的时候,也由不得艾为礼不信。
“你刚才说,对我来说,可能已经晚了⋯⋯”
韦罗咬住嘴唇,没回答,目光依然停留在窗外马路上。
“看见怪事的时候,假装看不见,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艾为礼低低说道:“你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个吧?”
韦罗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
那个初中生和他的妈妈,在看见她时,触电了一样转过头,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他们看见了老太太,所以要赶紧转头当没看见。
至于当时独自面对老太太的艾为礼该怎么办,似乎不在别人的考虑之内。
但她因为机缘巧合,恰好没再对那老太太有什么表示,任对方一直站在自己面前而没有反应,就好像对方只是一个正常人一样……因此才变相地“明哲保身”了。
啊……这样想想的话,她机缘巧合逃过一劫的情况,似乎还有好几次。不过她的运气,到今天似乎也终于走到头了。
“怪不得刚才那个女客,即使被那么恶心的东西贴在后面,也要假装在买东西⋯⋯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门。”艾为礼苦笑了一声,说:“可是我……我是真的不行了。你以为是因为我被那男人吓到了,所以只是对他的存在作出了反应,对吧?但事实上,我把电话机砸在那男人头上了,还砸了两次。”
韦罗瞪大了眼睛。
“我用的,就是这个电话,”艾为礼说着,指了指坐在餐桌上的米白色老旧电话机。“上次我看见它,它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