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赫逖也不追问,只是冲着她乐。
这天钱程刚从大帐里出来回到自己的毡房,乌桑便端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笑着说:“大人,这是我们特意为你准备的,你快来尝尝。”
“这是什么?”钱程拿起勺子在碗里舀了舀,一股芝麻的香气扑鼻而来。
“汤团?对,汤团,”乌桑想了想说,“他们说,你们大乾人今天要吃这个,他们特意去都赤城里买来的。”
钱程顿时如遭雷击,满心苦涩忽然之间便涌上心头:原来,今天就是除夕了!
钱程一下子就没了声息,端过那碗汤团,看着白白的糯米团和已经糊出来的芝麻,忽然间就红了眼眶。
乌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地说:“大人,你怎么了?”
“没什么。”钱程吸了吸鼻子,难过地说,“乌桑,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毡房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钱程盘腿坐在羊毛毡上,舀了一口汤团放进嘴里,那碗汤团已经吃不出味道来了,仿佛芝麻汤一样,她死死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伸手把腰间的玉佩摘了下来,放在手心仔细地摩挲了起来。
那玉佩上的蛟龙昂首挺胸,傲然俾睨,就好像景恒之的神情一样,钱程把它放在小几上,起身去拿了两个碗,从羊皮囊里倒了两碗酒,一碗放在玉佩旁边,一碗放在自己面前,小声说:“陛下,我和你打个商量行不行?”
玉佩静静地躺在小几上,悄无声息。钱程拿起碗,在另一个碗上碰了一下,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你看你现在不是把那个吴启远抓住了,岭南也快要被你攻破了,我也没做什么坏事,你能不能就饶了我呢?”
“我不做大官了还不行吗?我就守着我那些钱过一辈子还不行吗?顶多到时候分你点花花还不行吗?”
钱程一想起那埋在钱二婶那里的财宝,心里就疼得喘不过起来:丫的,好不容易当回大富豪,一点儿都没挥霍过,就和财宝天人永隔!
“陛下,我有点想你们了,”钱程喃喃地说,“你们现在在干嘛?是不是在大吃大喝?除夕宴都有谁啊?有没有筹集到钱给西北的将士?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儿……想过我……”
她端起酒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那酒很冲,一直从喉咙里辣到胃里,顿时,整个人好像着了火似的,辣得她眼泪都流了出来。
良久,她站了起来,走到毡墙旁,毡墙上挂着一把乌孙人的弯刀,她噌地一声拔了出来,想象着以前裴子余舞剑的模样,指东打西舞了一会儿,只是裴子余舞剑仿如谪仙一般清冷优雅,而她却像狗刨一般。
她忿忿地把弯刀扔在了地上,怒道:“裴子余,你这个骗子!还说要和我做一辈子肝胆相照的朋友!还说要教我射箭骑马!还把我教你的泡妞秘诀都用在我身上!我再也不会原谅你了……你要是现在出现,把我救走,我就勉强考虑一下……”
毡房里空无一声,钱程颓然坐在地上,忽然大声叫了起来:“来人呐!快给我备笔墨,我要吟诗作画!”
底下的人一阵忙乱,帮钱程抬来了一张高高的桌子,又到博袷的住处讨来了一些宣纸和笔墨,万事俱备,钱程拎起笔来,悲从中来:荆田玉送给她的那副字画被她丢在了钱府门口,而那把折扇八成已经在大理寺牢房里被人家踩得稀巴烂了。
她努力回想了一下荆田玉的江南图,然后在纸上歪歪扭扭地画了好一会儿,然后仔细端详了片刻,招手让方泽过来:“你看,我画的怎样?”
方泽屏息看了一会儿,挠头说:“大人画的这是什么?有个人在田里抓虫子吗?”
钱程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这是东湖,这是一叶扁舟,这是我乘风而行,观花赏湖!”
方泽尴尬地笑了:“大人,我是粗人,不懂字画。”
正说着,门帘一挑,邬赫逖走了进来,笑着说:“大人今日怎么有此雅兴?”
钱程沉着脸,看着这个让她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把笔墨都收了起来,吩咐方泽把画去丢了。
邬赫逖却饶有兴趣地拿了起来,端详了片刻,点头说:“大人这幅农耕图很传神,只是怎么一个老人家还在耕地,太可怜了。”
钱程的脸都绿了,伸手想去抢,邬赫逖却叫人把那图收了起来:“大人不要这么小气,就当是赠给我的吧。”
钱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墨宝落入这个乌孙王的手中,心想:算了,农耕图就农耕图,就当以后荼毒他们的乌孙后代吧。
邬赫逖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瞬息百变,不知怎的,心里痒痒的很,刚才乌桑慌里慌张地来禀告说,钱大人好像思乡心切,正躲在毡房里伤心流泪,他听了便觉得心里好像有虫子在挠一般,放下手中事便急急地往这里来了。
“昆莫,我这可是名画,要卖银子的。”钱程眼珠一转,开始敲竹杠了。
邬赫逖笑了笑,目光瞟向了那只豹头。
钱程悻悻地看了一眼,改口说:“不过昆莫乃当世豪杰,这画自然是赠与你的。”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也不叫我一声,我平生最喜爱饮酒了。”邬赫逖也不提她思乡的事情,只是笑着说。
“我有点想家了。”钱程颓然在小几前坐下,把那块玉佩小心翼翼地重新系在腰间,闷声说。< 更新更快 就在笔趣网 www.biquw.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