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髦一直都想要将东堂宴变成自己对当代思想进行改造的重要工具。
虽然现在诸多事情都有钟会来跑腿,可曹髦并不能什么都不做。
倘若自己啥都不做,那在钟会眼里就不是圣王了。
这后果会非常的严重。
自己得做好辅助的工作,让钟会继续辅佐圣王。
最先要解决的就是士人们说话的问题,这个问题是从汉末那会开始的,多次的党锢,就是为了让天下的士人们闭嘴,而后来的武皇帝也是不喜欢别人啰嗦,加大了禁锢。
经过这么一代又一代的祸害,最后方才有了司马师时期的高压政策,士人们不敢言语,只能通过消极避世的态度来远离争斗,通过服散饮酒来麻痹自己。
想要解决服散饮酒的消极思想,根本不需要下令禁止服散饮酒,只要塑造出一个活跃宽松的思想氛围就好。
让他们畅所欲言,首先就从劝谏皇帝开始。
曹髦不在乎这些人对自己的谩骂,他们骂的越多越好,自己作为皇帝都允许他们自由上书了,你们这些大臣还敢说什么呢?
敢挡着他们给自己上书吗?
敢拦着他们不让见自己吗?
而且这种开放的思想氛围,对士人们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坏事。
就算是高柔这些人,也绝对不敢提出反对的倾向,毕竟不是大将军,他们能走上来是因为这些士大夫,倘若他们的政策不利于士大夫,那士大夫也能让他们下来。
为什么太学生堵着他们的府邸骂,他们都不敢出来抓人呢?
主要就是他们的地位来自于他们的名望,而名望则是士人们所给的,士人承认了你才是天下道德楷模,要是他们都觉得你为人卑鄙无德,那你就得滚下来,你手里又没有司马师那样的大军。
宴席上的名士们积极配合,也是因为皇帝的这个想法对他们没有坏处。
曹髦很是开心的说道:“朝中有直臣,天下有义士,朕何愁天下不兴呢?!”
“朕自幼好经典,绝对不会堵贤人之言路!”
曹髦先是吹捧了一下面前的众人,方才开口问道:“诸位,朕有一事不明。”
“先汉是如何失德的呢?”
“诸君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
这就属于是进入正题了,也就是所谓的学术探讨,名士们对于汉朝的失德都有自己的看法,有名士起身:“陛下,臣以为,先汉之所以失德,是因为阉宦,有十常侍在皇宫,妖言惑众,使得君臣离心,他们的亲近在四处残害百姓”
曹髦点点头,“有道理,但是不够全面。”
又有名士起身,“陛下,臣以为乃是卖官授爵之事使先汉失德。”
“真正的贤才不屑于如此,而小人则通过贿赂的方式”
名士侃侃而谈,周围几個大臣却变了脸,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位名士乃是裴楷。
他特别擅长谈论和,是天下有名的贤才,出身河东裴氏,嗯,此人才华横溢,模样俊美,就这么说吧,钟会很喜欢他。
裴楷忽然反应过来,忽然失声。
名士们所说的这两件事,似乎都有些不妥。
先说阉宦,嗯,曹操的祖父曹腾就是宦官,然后说买官,嗯,曹操的父亲曹嵩就花钱买下了太尉。
曹腾这个倒是还好,毕竟曹腾虽然是阉宦,但是没有什么恶名,而且现在的潮流辱骂阉宦是很正常的,但是再接着说买官,就有点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曹髦忽然笑了起来,“您不必如此,您说的很对,这也是先汉失德的一个重要原因啊。”
“还有吗?”
在曹髦的默许下,又有几个名士起身,说出了其他的原因。
曹髦听着他们讲述,最后方才说道:“朕认为,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桓灵二帝听不得劝谏,用党锢这样的手段来对付天下贤人的缘故啊!”
“如阉宦,外戚,卖官等恶政,我们如今能看得出来,难道那个时候的群臣就看不出来吗?只是因为皇帝不肯采纳而已。”
“而皇帝没有听取劝谏,则失其德,群臣未能上奏劝谏,则失其名。”
“诸位觉得呢?”
曹髦已经做好了辩论的准备。
只要不是谈论经典,司马炎还是能听得懂的,他最先点头,认可了曹髦的说法。
曹髦随后又说道:“当初武皇帝杀了边让,文皇帝杀了鲍勋,这难道不都是类似的行为吗?”
听到这番话,名士们顿时哗然。
作为后人,这样评价自己的先祖,实在是有些不附和当下的道德潮流。
可他们也没有上来直接辱骂曹髦。
魏晋玄学所起到的一些积极作用,大概就是在牢固的礼法枷锁上撕开了一个口子,礼法的管束力大不如从前,父母逝世后还大酒大肉,这放在两汉非得被砍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