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放歌低头不语,女特工等了半晌还没听到他说话,就问:“怎么?你不相信我?”
吴放歌被她这么一问才说:“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我只是觉得身为一个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士兵真是可悲。历史将被人铭记,可一个个的牺牲士兵却成为了一个笼统的数字。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女特工此时心里才落下一块石头,看来这个冤家士兵是不会逮捕或者告发自己了。可虽然松了一口气,但是对未来还是一片茫然,于是她又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啊,先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吧,以后……或许去四川吧,听说那儿是天府之国,要活下来应该没问题吧。”
吴放歌站了起来,故作轻松地拍打着裤子说:“那好吧,祝你好运,我也该回去了。”
女特工依旧坐着,只是仰头说:“临走前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
吴放歌摆手说:“你要借钱可不行,我那样就成了资敌了。”
女特工笑着说:“你现在罪名也不小了,你放心吧,钱我还有点,只是求你做点别的。”
吴放歌叹道:“冤孽啊,你说吧,别说我做不到的。”
女特工摸着自己的肚子说:“女人的幸福之一就是在怀孕的时候让丈夫倾听她的胎音,可是……这孩子的父亲没能逃出来……所以……”
吴放歌摇头说:“不行,我不是孩子的父亲。我不能这么做。”
女特工说:“不是因为这是个越南孩子?”
吴放歌说:“不是,我只是觉得我没这个权利。”
女特工嫣然一笑,说:“算了,这要求确实有点过份,你走吧,我想再坐一会儿。”
吴放歌说了声:“对不起。”然后扭头就走,一口气走出了二三十米才停住脚步,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觉得心口隐隐作痛,他的脑子里两种声音在激烈的交锋,一个说:你不能把一个柔弱的孕妇一个人就这么丢在那儿。另一个说:放歌,现在不是她是不是敌人的问题,你帮她就等于在害自己。
吴放歌觉得自己的脑袋就要裂开了,再回头时,看见那个女特工正费力地试图从椅子上站起来,他实在按捺不住了,转身喊了一声:等一下!然后快步跑回到椅子前,女特工等着大眼睛看着他。虽然只有短短二三十米的距离,可吴放歌居然喘的厉害。
“怎么?你还是要抓我吗?”女特工说“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不……有件事,可能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做的。”吴放歌说着,单腿规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的耳朵贴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咚……咚……咚……”那就是一个新生命的心跳吗?虽然有着重生前的人生经验,这种体会却还是第一回。
女特工把手放在吴放歌的头上,抚摸着他的头发,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下。在这一瞬间,这对在战场上的冤家对手成为了彼此生命的依靠,他们不再是敌手,只是普通的男人和女人。
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素不相识的士兵,为彼此国家的利益而相互厮杀着,他们本身的意志被政治家的意志所代替,他们身不由己,有时候只是为了能活下去而杀戮,当战火熄灭,硝烟散尽,幸存士兵们拖着伤残的躯体返回家园的同时,政治家们喝着血一样的红酒重新分配所谓的国家利益,把酒言欢,大谈国家之间的友谊,而士兵则被人遗忘,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这一天吴放歌很晚才回到疗养院,没人知道他一下午都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