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顾一切地喋喋不休地说着。“李芸,我知道你是在考验我,试试我有没有把你的游记彻底忘掉,对不对? 如果我没有将过去的一切都忘记,如果我还能记起在辩证唯物主义课堂上,跟你一起看游记的时光,如果我还能记得你给我看的第一篇作品的第一句话,那么你就会通过任何方式告诉我你在哪儿,对不对?”
电话那头依然没有回答,但是我似乎听到隐约的抽泣声。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在等待着。过了会儿,李芸在电话那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会忘记的。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打这个电话。”
“李芸,我们能见一面吗?”我突然冲动地喊了出来。管公用电话的阿姨吃惊地看着我。
“李芸,不管多晚都可以,让我看到你,我才会放心! ”我说。
“不用了。”李芸的声音显然很无力。
“你,还好吧? 我们都很担心你,知道吗?我们大家都很担心你!”我大声对着话筒说。
“我们? 你说的是我们吗?”李芸淡淡地说,“我们是指谁?”
“我,沈班长,胡老师,还有我们全班同学,还有------”
“还有包丽娜,对吗?”李芸冷冷地说。“算了吧,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寒冷,我赶紧对李芸说:“你有什么打算吗? 不管怎么说,你得到学校来报到了,否则就是退学呀!你难道真的要放弃学业吗?”
“这个不用你---们担心。”李芸依然是冷冰冰的口气,在说到"你们"时还特意加强了口气。
我咬咬牙说:“我现在就到出租房那儿等你,请你一定要来。我现在就出发,李芸,求你了!”
我在咬牙切齿地说这话时,那个老阿姨又皱着眉头盯着我,好象看到一个公然作乱的流氓一样。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了。我又对话筒说了一遍:“我会在那个房间,在我们曾经的家里等你,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等到你,呆会儿见。”
说完我就把电话挂了,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这个附有魔力的公用电话话筒给吸光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马上骑上自行车,冲出了校园,我知道再迟一些校门一关我就得象蜘蛛侠一样爬越高墙而出了。
浓重的黑夜包围着我,空气中还蔓延着淡淡的花香,这是一个春风拂醉的夜晚,但我还是觉得很冷。一个拥有着近三十多岁的心智二十多岁的**的男人,在这静寂的深夜踩着自行车飞奔在寥落无人的马路上,去回到那世外桃源一般的所在,去急切地期待一位美丽的女大学生的出现,这无疑是一幕超现实主义的现实剧情。
到了熟悉的池塘边,我发现那幢出租楼的大门已经关上了,四周静悄悄的。楼上只有两三盏灯还亮着,隐约有电视节目的声音遥远地半空中传来。
过了十点半,此时这座面对着田野和池塘的楼房,在温柔的夜色中已经变得极度低迷和寂寞。这是在1993年的春天的夜晚,我将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等待着李芸,犹如爱斯特拉冈在等待着戈多的到来。
我打开了大门,蹑手蹑脚地走上楼梯,再打开房门,点亮了房间内唯一一盏白炽灯,然后打开窗户,让冷风吹进来,以保持着我的清醒。
一眨眼已经过了十一点了,我坐在空荡荡的冷风纵横的房间里,感觉全身冰冷,我想不到我还能做些什么。我先是在房间里乱转,接着是坐下,就坐在冰凉的床单上。接着因为感到寒意逼人而站起来继续乱转,没有比这个时刻更难熬的时刻了。
然而,手表指针指到十二点时,李芸还是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