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可爱的娃娃,在她脆弱而娇嫩的表面之下,究竟蕴含着多少坚强和勇气。
我放下报纸走到人流手术室小门处,望着那里面的走廊,走廊两边依然坐着几个等待手术的女人。已经过了中午12点,也许医生会感到饥饿和厌倦,也许他们会更加不耐烦,我害怕包丽娜在手术台上更加痛苦,我怕极了。或许这是我在害怕报应吧。
我站了约莫十多分钟,看到包丽娜走出了人流室。她的脸色依然苍白,甚至连嘴唇都是青白色的,但是脸上没有泪水,没有任何表情。她走得很慢,一步一步挪动着,缓慢地走向小门口。
我马上冲上去抱住了她,让她的头靠在我肩膀上,我清楚地看到她的嘴唇上已经被牙齿咬得肿了起来,牙印触目惊心地刻印在她的唇边。
我就这样半扶半抱着包丽娜走出医院,我对她说:“丽娜,我送你到你姐姐的房子那儿去吧。”
丽娜无力地点点头,她的额头上竟然还有汗水的印迹。
“丽娜,你干嘛不骂我了? 你上次不是骂我混蛋呀坏蛋呀傻瓜蛋呀,好多蛋吗? ”我轻声在她耳边说着。
丽娜用尽力气举起右手,象是想打我的耳光,可是最后她的手却软绵绵地在我脸颊上抚摸了一下,她说:“你这个坏蛋想逗我笑呀,我偏不笑。我想打你,可是现在没有一点力气,等我有力气了,一定要打你,你不要,不要,逃掉。”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说下去了,我心里一痛,说我不逃,永远不会逃。
包丽娜看着我说:“永远,不逃,永远? ”她笑了。
我也觉得可笑,“永远”,我的“永远”很不值钱,我对李芸说过永远不离开她,对包丽娜却说永远不逃。到底哪个“永远”才是“真永远”?
丽娜的身体太虚弱了,我们打了个出租车,直接到她姐姐留给她的房子那儿。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意味着迷惘而又羞愧的回忆,房子里和上次看到的那样,充满了粉色系的幻想,那些粉色的玩偶、粉色的床饰和粉色的窗帘依然散发着暧昧的气质。构筑一个梦境有时只需要某种暧昧的颜色。
我把包丽娜的身体抱起来,轻轻放到床上,然后看了看她受伤的嘴唇和苍白的脸庞,轻叹道:“丽娜,你现在真象个洋娃娃。”
丽娜却说:“你回去吧,我会照顾我自己。”
我说我帮你煮碗面条吧,我去买面条,好吗?
包丽娜再次坚决地说:“周序,我会照顾自己,你快回去,我没力气再说话了。”
然后她就一直轻轻摆动她的手,叫我快些走。
我说你这样我会担心的,你这儿没有吃的,连开水都没有。你先睡一会儿,我去烧开水。
我刚刚转身,丽娜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吼了起来:“你快回去! 你快滚!”
我惊讶地转回身,丽娜满脸是泪水,声音嘶哑地喊着:“你快滚蛋!我不想看到你。”
我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离去。
走出丽娜的房子,带上门时,隐约听到丽娜在房内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