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素问现在就去给扯了,然后当着外祖母你的面给烧了,免得将来外祖母看见了,心烦。”颜素问作势要起身,却一下子被李老夫人扣住了手。
“我知道那女人是宫里的,也知道杜知恒他为什么娶我。”李老夫人松开手,指了指自个儿的眼睛:“你说的没错,那幅画是我跟他刚成亲的时候,他给我画的。他是个大夫,也曾在宫里任过职,我只知他会画那些花花草草,却不知他的人物也是画得极好的。那天,太阳很好,微风徐徐,不冷不热的,我坐在廊下,鼻子嗅到的全都是家里那些药草的香气。我看着他,他看着我。落笔时,他说了一句,夫人的眼睛,是最好看的。”
“外祖母的眼睛的确很好看。”
“我心里明白,我的模样虽不难看,却也没有到让人一眼瞧上去就觉得好看的地步。我的眼睛,的确是我脸上最好看的地方,但他夸我,却不是因为我的眼睛,而是因为我的这双眼睛与那个宫里的女人十分相似。你的母亲,还有你,也都有着一双同样的眼睛。”
颜素问蓦地想起了太后,太后娘娘的那双眼睛,与她的也是极为相似的。
“杜知恒他说谎,将你娘抱回来,我不怨他。他瞒着我,去跟那个女人见面,我也不恨他。我恨的是,他居然因为那个女人送掉了自个儿的性命,就连死,他都没让我再去看他一眼。我才是他的结发妻子,我才是那个真正在乎他,关心他,愿意包容他一切的那个女人,可他不光辜负了我,还为了一个不是我的女人丢掉了自个儿的命。我想不通,我也没办法让自己想通。”
“外祖父不懂珍惜,那是他的缺憾,不是外祖母你的缺憾。”颜素问轻轻握住了李老夫人的手:“上回来时,我便觉得外祖母是有心事的。本以为,外祖母的心事是娘亲,将那些话说出来,也就好了。这回才知道,外祖母心里放不下的始终都是外祖父。这心事搁得久了,就变成了心病,心病搁得久了,就成了顽疾。可是外祖母,您有没有想过,您这么做,是不值得的。”
“什么是值得,什么又是不值得呢?”
“外祖母您后悔过吗?与外祖父合离这件事,您后悔过吗?”
李老夫人仔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件事,我从未后悔过。我李兰芝,不是谁的替代品,我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变成别人,也没有办法强迫自己用别人的身份在杜家生活下去。我就是我,不是他眼里的谁。”
“外祖母霸气!”颜素问伸出大拇指:“好好地生活,幸福快乐的生活,忘记那些不该记得的人和事,守着自己重要的人,继续过自己想过的人生,这才是外祖母您应该做的啊。”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心里头也都清楚,可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放下,就能放下的。”李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人呐,若当真都能活得那么明白,那么潇洒,那么肆意妄为,又怎么可能会有些那些痛苦和仇怨。我知道你会医术,但我的病,你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