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编剧接过那只布鞋,哭着说:“爹,这就是当年我丢的那一只布鞋吗?我娘现在在哪儿了?”
张太爷爷说:“你娘就埋在山里了,都是你大兄弟帮着弄的,要不是你大兄弟我怕是也等不到你来了。”
爷爷就坐在俩人对面,说:“都是叔做在前面了,我以前也没少受叔的照应,都是小事,咱不提。”
张太爷爷拉着张编剧的手开始讲述五十多年前的往事:“那年你才十二岁,咱家就住在冀中平原张各庄,离这里二百多里地,就在那年鬼子开始了大规模的扫荡,这次扫荡不同以往,鬼子改变了招数,说什么坚壁清野、淸乡合并,到处实行‘三光’政策,咱村正好在鬼子划定修炮楼的位置,当时咱村也是八路军、游击队经常活动的区域,在鬼子进村的那一天,游击队得到消息,通知乡亲们赶紧转移,我背着咱家的口粮,你娘背着咱家的铺盖,你背着爹的唢呐就和村里人开始跑,刚刚离开村子,炮弹就落下来了,咱们前面跑,后面游击队掩护打阻击,小鬼子的炮也是一路追着打,子弹是乱飞,咱村人多又都拖家带口的,还拿着生活的必需品,哪里跑得过训练有素的鬼子啊,不一会,炮弹就开始在跑路村民附近炸起来了,还有炮弹掉进人堆里炸的了。
我背着粮食在前面,你拉着你娘在后面,等跑了一会,你娘喊我说孩子没拉着她了,那会人多又都是逃命,又慌又乱的,我和你娘就转身找你,这个时候就有几发炮弹落在后面人群里了,喊的叫的就乱成一锅粥,到处躺着人,没死的在那里哀嚎,炸碎的人的胳膊、腿、五脏六腑到处都是。我和你娘回头逆着人流去找你,除了看见几个死人,还有就是炸的碎肉满地,哭喊着你的名字,就找到这一只沾满血的布鞋,这是你娘做的,她一眼就认出来了,我们还想继续找,后面掩护的游击队说鬼子上来了,说这里那里还有什么孩子了,都是死人了,快走吧,不然你们两口子也完了。硬把我们拉走了。你娘边跑边回头,一路喊着你的名字。
等到晚上跑到一个土沟觉得安全一点的地方了,我和你娘为了再去找你,就把粮食埋了,趁着夜色又跑回原来的丢你的地方,仔仔细细找了一个晚上,什么都没有,别说人了,就是活着的受伤的,身上都被刺刀扎了几个血窟窿。最后还是我发现了咱家的唢呐,被埋在土里露出半截,我以为你也在,谁知拉出来一看背带早断了,刨了半天也没人,满手满脸都是土和血肉。天快亮了,这里又是鬼子的地盘了,我和你娘就哭着走了。等我们到了大土沟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晚上为了找你,躲过了一劫,鬼子是半夜发现咱村老百姓藏在土沟里的,不敢贸然进攻,就往沟里打枪、扔shou雷,咱村没几个跑出来的,你爷、你奶、你叔还有咱家亲戚都在里面啊。
咱村到底跑出来多少我不知道,反正后来我一个没见过,我和你娘挖了粮食就又往你姥姥家跑,还没跑到就听说你姥姥家被屠村了也没啥人跑出来,你娘哭的眼泪早流光了,我俩就合计着,不行就进山吧,在附近东躲西藏了半个多月,也偷偷溜回村里看了看,哪里还有什么张各庄啊,成了鬼子的炮楼据点,所有房子都烧没了,一个老百姓也没有了。我大晚上哭着就把唢呐埋在咱家祖坟边上了,发誓从今往后再也不吹了,没了儿子你小锁子,我留着它何用?
我俩这才背井离乡上了山,就来到这里,这里当时还是比较安全,八路军也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小鬼子不敢来,还是大兄弟他爹,拖着有病的身子帮着在他家旁边盖了一间石头屋,才算有了栖身之地,也才活到今天。打老蒋那几年,我回过咱村,那里还是炮楼,没了日本人,也还是没老百姓回去。我当时就想是不是咱村人真的不剩几个了?
等解放了以后,我又回去了一趟,炮楼拆了,又有人住了都是新盖的土坯房子,可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一打听都是外来的和逃荒过来的,原来的住户没有一个回来的,我也就彻底死心了。你娘就把你的这个鞋子一直保留着,把她缝在枕头里,说每晚和我儿子小锁子在一起类,我搂着儿子睡。直到她死,也念念不忘说这下好了,我终于可以看见小锁子了。说完才咽的气。还是你大兄弟给你娘摔得盆。(当孝子的意思)。”
大家听完张太爷爷的讲述,痛苦的往事似乎历历在目,都被这离奇的经历所深深震撼。
张编剧沉默了一会说:“爹,我一会想去给我娘上坟。我要再看看我娘。那以后我娘就再没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张太爷爷难受的说:“唉,你娘自打生了你,月子里落下病根就再也怀不上了,当时你小,啥都不知道。”
爷爷这个时候说:“刚才光顾的喝酒了,还没吃饭,这样,咱先吃面条,吃完了再去给婶上坟。”
母亲听了以后就赶紧出去了。
张太爷爷说:“儿啊,当年你是咋跑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