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骼延伸新砖,苍白扩大面颊。
沉沉叹息:“停下吧。”
“所以我笑你软弱,无根生,我问你,天下之大,不以人的意志转移,天下之事,却能因人的举动有所变化。”
李无眠口中吐出喘息,面上却露出嘲讽。
“几个人,或者一群人,蹲在阴暗的小房子里,打打嘴炮,能赶跑鬼子吗?能唤醒人心吗?能改变这天下吗?”
无根生低下头去:“不能。”
他扫过泥台边上那把布满缺口的铲子:“有些事,不拼命。”沉沉夜幕压在头顶,他自失一笑:“怎么行呢?”
李无眠站在九台泥台,呢喃之声低成蚊呐,又被寂寂夜风吹散,传来时已然微不足道。
无根生的脑海里,却有洪钟大吕之声,那泥台上的斑斓猛虎,肩胛骨高高耸立,背负着一整片黑天。
那酷烈决绝之意,令心神摇撼不休,浑身都僵住了,唯有定定的凝望。
星稀星朗,月明月暗;
鱼肚白现,耀日高悬。
他就这样注视着,仿佛猛虎慑住的伥鬼,时间似乎过了很久,又似过去一刹那。
九尺、三丈、十丈……
泥台越来越高,如擎天的神柱,顺城尽收眼底;铜面至于透白,似新刷的墙面,阳光亦无法晕开。
无根生恍然回神,警报声刺激双耳。
泥台上的李无眠左手一块土砖,右手竖起一根中指,对着天上几百米高空那几只苍蝇发出国骂。
“操!”
然而苍蝇飞得太高了,别说十丈泥台,便是再增十丈,仍旧是匍匐在这天空宠儿的脚下。
从顺城上空呼啸飞过,飞逝的阴影如游鱼破浪,没有丝毫的停留,甚至都无视了他这个明尊,留下一些东西。
无根生汗毛倒竖,下意识找掩体,待看到那些东西飘落的速度,才如释重负。
七架侦察机来得快去得也快,留下的东西原来是一张张纸片,有的落在了土山,有的落在七角泥台。
无根生捡起一张,霎时苦涩无比:“这些日寇,也太卑鄙了。”
李无眠拘来一张,一声冷哼,泥台摇动,土石剥落。
‘我军将于贵国农历三十日正午轰炸顺城,遵循人道主义原则,城内有识之士,如在期限内擒明匪祸首明……’
曜日临空,如坠冰窟。
无根生的指腹流出汗水,将黄纸染湿。
他四下扫视,层叠的土山落针可闻,心中回响的哀声成山洪倾泻,依稀是临近乌江的那一曲楚歌。
城内百姓怨声载道,明教民心大失,日寇攻心之计偏生歹毒至极,难道数日之前,真是一语成谶?
“李兄!”
余见一条背影,脊椎弯曲俨然潜龙在渊,泥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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