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他也许……
只剩下意志了。
李无眠仍是站着,眉目紧皱,汗流浃背,不仅是与寒意相争,与伤痛对抗,更是那人心中,山洪暴发般汹涌的无形之物。
千里之堤,常常崩于蚁穴;国家兴衰,往往决于内乱。
区区寒意,何足惧哉?区区伤痛,何足道哉?
是那天人之姿丧失殆尽,是那神躯圣体沦落成凡,是一生苦修化为虚妄,是搏天雄力归于茫然。
曾经拥有一切,转瞬毁于一旦。
是以霸王英姿,也落乌江自刎。
“大师兄,北方天寒地冻,不要着凉了。”一件薄衫披在后背,轻若无物,却异常的温暖。
李无眠没有逞强,任由身后的人为他披上:“是方耀啊,刚进屋吗?”
赵方耀微怔,胸口发紧:“大师兄,我,我进来好一会儿了。”
李无眠转过头来:“是吗?”
注视那张惨白的面容,枯藁的白发,他忽然明白,大师兄明明活着,这些天夏彤面色为何总是有些不散的阴霾。
鼻子阵阵发酸:“大师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李无眠莞尔:“这衣服不错,不仅暖和,而且非常舒服。”
澹金与莹白相互交织,隐有金玉之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件工艺的瓷器,偏偏柔顺贴身,轻易隔绝了冬日严寒。
赵方耀便也依着他,勉强介绍道:“你昏迷了半个月,还不知道,城内大小势力全都拜服明教。这衣服是城里一个吴姓大地主主动投诚献上,名为金缕玉衣,低调奢华,又冬暖夏凉,放在以前,属于贡品之流。”
李无眠冷哼:“一点也不好,给我拿件寻常衣物来。”
赵方耀颇为不解:“一时半会不好找,不如先将就一下,诶,大师兄,这么冷的天……”
李无眠已丢了金缕玉衣,又找不到合适衣物,在赵方耀头皮发麻的注视中,将被子裹在身上。
大粽子新鲜出炉,他还饶有兴致的转圈,倏地皱眉:“这被子,是上好桑蚕丝做的。”
赵方耀忙不迭道:“棉被,普通的棉被。”
观其面目,李无眠哑然,扫过弃之如敝履的金缕玉衣:“行了,等会找件普通衣服过来我穿。”
赵方耀轻舒口气,今时不同往日,大师兄昏迷日久,多是虚弱,岂能无衣?
轻声道:“这就去,另外你先好好歇着,我去通知教主。城里百姓知道你醒了过来,心也能放进肚子里。”
说罢便往门外走去,一步、两步,脚步声在这小小空间回荡,身后却突然变得静谧,如一池死寂的潭水。
赵方耀步子越来越小,心肝莫名刺痛,彷若倒悬,就在他想要回头之时。
“方耀,你说说,如今,这城中百姓,该如何看我?”
他回过头,坐在床沿的粽子,面色惨白胜骨,双目蒙昧不清,不见那顶天神人的雄姿,竟有些倦怠落寞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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