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道:“不远,娘还走得动路,就是肚子有点饿,麻烦去买只烧鸡来。”
付思若有所思:“大娘,你要吃烧鸡?”
老妪和蔼笑道:“买两只,一上午没吃饭,肚子饿得慌。”
席胜买好了药,路上见人朝镇门口聚集,他按捺住跟随而去的冲动,往家里赶去。
得先让娘喝了药,再吃点东西。
他却是没想到,娘不仅愿意喝药,还开口要吃烧鸡。
看来病情是好转了一些,和早上付思说的一样,确实是健朗了。
想到这里,即便心已经变成了棉花,也涌上了高兴的情绪。
抬头望了眼天色,很快收回目光,不仅是烈阳的灼热。阴沟里的老鼠总是望天,可不是什么好事。
又打定主意,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去劝一劝小英雄他们。
正盘算着怎么劝合适,不由自嘲一笑,如果劝得动,又怎还会出现在镇门口。
长叹一声,公道和他没有关系。
他还有老娘要照顾,血脉要延续,忍辱偷生也要活下去。
这样劝慰着自己,蓦地攥住胸口,一言不发,小跑向名为家的地方。
推开木门:“娘,我回来了!”
没有回应,席胜手足皆颤,一股莫名的恐惧攫取住心魂。
他狂奔进屋门,入目是房梁上的三尺灰绫,随着他灌进的风息上下飘飞。
付思抱着老母,正在掐人中:“胜哥,快!”
席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两人将老母平放,掐人中,吹耳朵,席胜飞去领居家抓了只公鸡,以鸡冠血滴鼻。
方法都用遍了,气息仍是若断若续,也许下一刻就将消失。
席胜崩溃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掩面痛哭:“怎么回事?娘!”
“胜哥,别放弃。”付思反倒更为冷静,他见老妪有些反常,没走多远便折返回来。
席胜强忍住泪水,许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一缕气息,终于稳定下来。
他声音黯哑:“多谢。”
付思却望着睁开一条眼缝的老妪:“大娘,你为什么寻短见?”
老妪不吱声,席胜也不吱声,付思张张嘴,沉默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走,斜阳投进光辉,一缕秋风吹过,木门吱呀摇晃,让那地面上的光晕,不断变换着形迹。
老妪忽然别过头:“孩啊,你去吧。”
席胜惊愕至极:“娘?”
“你从小到大,都是个孝顺的孩子,娘知道你想去,如果没有娘,你早就去了。”
席胜咬紧牙关:“不,我不去。”
独眼睁大一丝,仍是如黄豆一般,却倔强的放出豆大的光芒。
不知从何生出一股大力,攥住他的手臂,枯枝刺破皮肤,陷入肉里,流出殷红。
“不,你要去!之前,之前多你一个不多,娘想啊,那就自私点吧,娘就快死了,剩你一个人,哪怕像老鼠那样活着,一辈子见不到光亮,也总比没命要好。但是现在,娘不懂什么大道理,只是不能啊,咱们不能让小英雄寒心啊!”
老妪说着说着,后面的话已经含糊不清,耗尽了浑身的力量,眼睛也永远闭了起来,唯有浑浊的液体不断涌出。
“娘。”
席胜微怔,起身,擦泪,将双目全盲的老母抱回屋中。
盖上薄被,听着那微弱的呼吸声,攥紧双拳,头也不回的踏出暗室。
付思笑道:“莫叫英雄无人问。”
席胜不语,他能听到自己咚咚如鼓点的心跳声,强盛到无以复加。
胸膛激起回音不绝,响彻这寂静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