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清默然,紫阳说得轻松,他能理解其中艰难,怒火消弭良多。
只是昔日的少年,成为如今这大腹便便、麻木不仁的模样,不论如何,于他来说,都是永远无法释怀之事。
恍惚明白,有些事,但凡开了一条口子,将再也无法收住。
有一种谁都不能抗衡的伟力,在其中作梗。
将昨日之我与今日之我割裂,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神通不敌业力;人心怎抗光阴。”
……
金色的光芒照在紫云观的门庭之上,高阔门庭反射着金光,涂抹的颜料不曾黯淡,许是过段时间就有人修缮。
张静清目光唏嘘,不用进到内部,光看这山门,便知紫云观与昔年已经大为不同。
若是那个至诚的道长,哪里还有余钱修门,如紫阳所说,不饿死就不错了。
然而。
以往破落归破落,总是弥漫着道蕴;而今华美归华美,总是荡漾着铜味。
生存和求道,孰轻孰重,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不论是求道还是其他,尘世一切,基础都建立在生存上。
如果连肚子都管不了,那还求道做什么,先想办法吃饱饭再说吧。
是以他能理解紫阳的所作所为,有一份无奈在内,既然当了这紫云观道长,也再非肆意的少年。
保证门人弟子不饿肚子,是这个道长最首要的责任,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他做的没毛病。
可如今吃饱了饭,再回过头,也就失去那颗求道之心,不再是那个昂扬少年,甚至乐在其中,不知昼夜。
如此种种,难以评断,他也不准备评断什么。
紫阳望着他唏嘘的面容,不知何时,谄媚的笑容复又挂在脸上:“师兄,真不进去坐坐?”
张静清摇摇头,回过身:“不必了。”
物是人非,难以道尽。
“等一下,师兄。”紫阳却叫住他,张静清不解望去,但见他脱起了身上的衣裳,于是静静的等待。
一身肥肉露于人前,隐隐能看到一些狰狞的疤痕,却被肥波肉浪所冲淡,像是小儿随手划上的涂鸦,有些滑稽。
张静清眼目刺痛,他知道这身上每一条疤痕的来历,尤其是左胸那条,透体而出,心脏都割去了一片。
不禁想起大风庙那夜,又从回忆中脱身,此时此刻,想那些做什么,凭添烦恼罢了。
紫阳小心翼翼开口:“天下大乱,紫云观虽然衣食无忧,但…”
张静清面色平静:“穿上吧,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你所愿紫阳,有我张静清一日,龙虎山庇护紫云观一日。”
紫阳穿好衣服,顿时眉开眼笑:“那可真是太好了。”
届时少阳子匆匆而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紫阳面色微白:“这凶魔,确定无虞。”
张静清眉目微皱,他自是听到少阳之言,全性凶魔白鸮,在这附近出现。
冷哼一声:“人间妖魔,真是杀之不尽!”
两人顿时心安,白鸮确实是全性大魔,不过今朝貌似运气不佳,撞在天师的枪口上。
想那白鸮再怎么凶厉,于天师面前,又何足道哉?
紫阳笑道:“师兄这是又要斩妖除魔了!”
天师凝眉望来,眼里似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紫阳目光闪躲,瞳中只剩下畏畏缩缩的怯懦。
终听一声长叹,天师渐行渐远。
紫阳凝望背影,心中也是明晓,这余生啊,怕再不会相见。
日上中天,少阳汗流浃背。
烈阳悬顶,紫阳面目模糊。
“邪魔,休得猖狂!”
“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