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原遗山开口,扎什恍然道:“听阿勒说起过,你是那位海市来的原先生吧?”
“是,我姓原,你可以叫我遗山。”
他伸出手,扎什哈哈笑着同他握了一握,回头用喀喇沁语喊道:“没什么,是位远方的客人。”
等转过头来,便又同他讲汉话:“怎么夜里跑到这里来?是迷路了吗?”
原遗山本想说不是,可四下一望,除了天际的星星还能略作指引,他也的确找不到回去的具体方向,便只得赧然一笑:“……真是叨扰了。”
“没什么。”扎什摆摆手,“回头我让萨仁图娅送你回阿勒家。”
说话间,马蹄声起,少女策马兜了个风,刚刚回来。
她娴熟地勒马停住,却没下来,在马背上随着马在原地腾挪。
“他是谁?”
少女打量他的目光十足警惕,又带了几分不客气,原遗山仰面,对上她清冽的眸光。
她生得不太像少数民族,虽轮廓深邃,眉眼漆黑,却没有很浓的异域风情,这可能和她母亲宝云是汉人有关。
少女浑身上下有股飒飒的萧然气派,大方、洒脱又自在,他不好看她太久,对视几秒后就自然地错开视线。
他听到少女不屑地“哼”了一声。
扎什说:“他是阿勒家远道而来的客人,你带着奥敦图娅送他回去吧。”
少女皱了皱眉。
他想她应当是不欢迎他这个不速之客的,但因为扎什发了话,她还是乖乖牵着马,为他引路了。
他走在她身侧,有意无意偏头看向她手中牵着的马。
“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萨仁图娅。”少女闷声闷气地说。
“图娅小姐,能否请问这匹马……”
话没说完,就被她气鼓鼓打断了:“我不叫图娅小姐!”
他自幼受的是英式教育,想当然地将这串发音的后面两个字节当做了姓,一时没懂对方为什么突然不高兴,只得没头没脑地道一声歉。
一阵静默后,对方才低声道:“萨仁图娅是我的名字,用汉话讲,是月光的意思。如果你不会念这个发音,那就叫我月光好了。”
月光。
原遗山垂眸去寻她的侧脸。
她的身高刚刚到他肩头,他的视线自她满头首饰一路落到编成辫子的长发,再凝滞在她高挺的鼻梁、纤长的睫影,最终轻轻笑了。
“抱歉,月光小姐。”
停了一停,他接着道:“如果不失礼的话,我可以问一问这匹马的年龄吗?”
月光似乎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看了看奥敦图娅,再看看他:“它今年三岁了。”
“它的体尺达到153cm,很漂亮。如果我没估错的话……”原遗山目不转睛看着奥敦图娅,“它的父辈应该有纯正的奥尔洛夫和比秋克血统,对吗?”
月光警惕地停下步伐,攥紧了缰绳:“你想干什么?它是我的。”
原遗山看着她满脸紧张的模样,不由失笑。
一阵风吹过,远处是周凯文焦急而惊喜的呼唤。
“原先生!”
他没有动,只是定定注视着月光。
她退了半步,翻身上马。
“你到了,原先生。”说完,月光策马而去。
奥敦图娅扬起的后蹄带出泥土和碎草,迸溅在他纤尘不染的西装襟口。周凯文跑过来,瞧见自家老板一身狼狈的模样,忙不迭掏出手帕来给他掸落灰尘。
“见鬼,这是怎么弄的……”
“没关系。”原遗山淡淡阻住周凯文的动作,“我们回去吧。”
阿勒紧跟着追到身侧来:“我还以为你走丢了,原先生。”他说着顿了一下:“刚刚那是萨仁图娅吗?”
“你认识她?”
阿勒笑了两声:“扎什的宝贝独女,有谁不认识?骑马骑得比男人都好!”
“她会参加赛马节?”
“当然!”
周凯文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家老板多了这么多问题,忽然觉得哪里有点反常。
而直到进了蒙古包,准备睡下,那股奇怪的反常感仍然没有褪去。
原先生他是想起什么了……怎么铺着床,突然笑了?
周凯文摸着后脑,百思不得其解。
-
第二日,阿勒带原遗山一行人正式去选马。
原遗山又一次遇见了月光父亲,这处马场,正是扎什牧场里的。
扎什老远就迎上来,见到是他,越发高兴:“我就觉着要和你再见面,原先生。”
不等原遗山回答,扎什已经把着他手臂,一同走向马房,热情地介绍起来。
“听阿勒说,你这次来是为了买一匹赛马,你真是来对了地方!看,这些都是三河马,原先生识货,肯定知道嘛,人都说,国产马里,只有三河马能和洋马比上一比!”
扎什没留意自己的手劲,周凯文眼睁睁瞧着这大胡子男人将自家老板的手腕攥得通红,要是平日,原遗山哪还容别人近身,估计已经甩开了。
但扎什满脸笑容,毫无恶意,他反倒没法子贸然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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