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请亲族的请帖,是她先用蒙文写完,再交由他写汉文的。
每一封,他都一笔一划地写下:
喜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
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
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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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原雪礼走后,欧阳思文与原晋中生了些龃龉,因此西中岛老宅的氛围也始终冷清。
今天却不同与往日,阿姨、佣人、管家忙忙碌碌,似是有客。
月光跟在原遗山身后进门时,是欧阳思文和陈姨亲自在大厅来迎。
早年远远见过欧阳思文,只觉举止优雅,气质温良,近看却觉隔着距离,只淡笑朝月光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陈姨语气热切许多,说饭菜已经备好了,在饭厅稍坐。
原晋中下来后,四人才围坐餐厅开饭。
原晋中倒没像之前与原遗山那般横眉冷对,因也是自矜身份,碍着体面,和月光寒暄两句,没叫人下不来台。
态度上,始终还是不冷不热,只在听到原遗山说两人已经领了证后,冷哼一声,没了下文。
月光一餐饭吃得味如嚼蜡,身侧的原遗山倒像是习以为常,只挑挑拣拣吃了几口,就携着人告辞。
坐上车后月光还在不解:“这样就走了会不会太唐突?”
他尚有闲心揶揄她:“怎么,没让你改口,惦记呢?”
月光撇过头去不理他,盯着窗外,看车子一路从坡道上下去,片刻后,他才淡淡开口:“欧阳思文不是亲的,原晋中也和我存着心结,连我尚且不是和他们好好吃饭的关系,更何况你?”
他扯过她手心捏指节:“带你去见我妈妈。”
宴晓山的墓仍在原晋中安排的墓园里,原遗山一路上极沉默,她便主动握着他的手。
墓碑上,宴晓山的照片宛然如新,是她笑着的样子。
他们安静地携手立在碑前,良久,原遗山才开口向母亲低语,如一个孩童般,亲昵地说起婚礼,以及他身旁的人。
“祝我们一生一世吧,妈妈。”
回去的路上,车子经过南港江岸。夜幕落下,建筑群上的LED灯早已熠熠生辉。
她扒着窗户,想起那场她错过的求婚,忽地有些心虚,回头去看同坐在后排的原遗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似乎猜到她在想什么,他煞有介事地问:“还要我再求一次吗?”
她摇头。
他认真地看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还要回去吗?”
她愣了一下。
这次来海市的目的是见男方家长,她没带什么行李,只带了必要的证件,也没想过,还要不要回去。
但其实,也不那么重要了。
她走出了自己画定的牢笼,解开了重重迷宫,便不再执着于究竟要栖居何方。
他已经用尽十五分的努力,在她心里积满了十分的安全感。
月光朝他靠了靠,倚在他肩头,小声说:“都可以。”
而他滚了滚喉结,抬手拥住她仍旧单薄的肩。
她开始在他怀里畅想以后,黎芳嬅说有剧组请她做竞马顾问,也有竞马俱乐部透过她问月光愿不愿意再继续策骑,有签约的意向,还有天英娱乐的商乔琪也在问她,有没有想当艺人的打算……
可她最怀念的,还是山光道的草场,泥地,以及周济、程子珊、高湳他们嬉笑怒骂的样子。
她认真地走神,没发现原遗山正垂眸盯着她殷红的唇,视线看向前排的司机,却又无法在此刻落下格挡板,做出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
半晌,他克制呼吸垂首和额头相抵,半晌,才笑了一下,打断她的沉思。
“在喀喇沁我都不敢碰你。”
怕条件不足,清洗不便,也怕在扎什和宝云眼皮子底下,被看出端倪社死。
月光:“……”
听出话中的暗示,她蓦地凑近在他下唇亲了一下,如愿听到他呼吸加重,又神色自若退开来,看向窗外。
留他兀自平复呼吸,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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烬长宵久,光清夜寒。
他在推门而入的刹那便吻住她,自动合上的门发出咔哒的声响,外套落在地上,被他踩过,又随之垫在她身下。
地毯那样柔软,漆黑的长发蜿蜒肩头,久违的淀川名府,落地窗照入一室月色旖旎。
他不厌其烦地勾勒她每一寸轮廓,如回到了原乡。
情动时她扭过头,看到窗外的月。
像是多年前那轮原上的月——
照着他们相逢那年的原野,引着迷途的人来到她帐前;照着他们离去那年的长空,飞机划过天际留下雪白的尾迹;映在他二十五岁生日时、花园满墙的玫瑰,以及石阶上并肩而坐的一双人;又循着她绝望的泪坠入南港孤寒的水底,最终来到经年重逢的那一霎……
她在地下铁隔着人影憧憧,望见他的背影,才终于明白十六年后,杨过为何要纵身跃下断肠崖。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死去”那几年她未忘过他,“复生”的光景里,她亦未绝心期。
她爱他,早已无关死生。
而这一次,他终与她共赴心期。
-终-
章节词调寄《拜星月慢》
冷月惊雨,寒山阑梦,秋晚星沉黯黯。
槛锁莲心,苦西风吹散。
怅憔悴,欲问新愁旧恨多少,豆蔻蛮姜千万。
金篝春情,总难平夙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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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得失、旧识分飞燕。
留人住、往事凄凉叹。
岁尽故城烟华,败雪兰时暖。
渐别期、是烂柯人寤、闻笛泪、枉诸行如幻。
归去路、死魄无明,照心期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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