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遗山一出来,就瞧见有侍者带着保安寻人。
但菩萨蛮里的人本就非富即贵,他们也怕惊动了哪尊大佛,找人找得相当委婉,有点悄没声息的意思在。
他随手拦下一人问:“出什么事情了?”
侍者没敢说真话,只说进了贼,惊着了原小姐。
他这才知道今天原雪礼也来了这儿。
心里揣着一丝不安,他拿出手机给月光去了个电话,对方却关机。
原遗山一面返身往回走,一面打电话吩咐人继续盯着。
自从让周凯文查月光的来路之后,跟着月光的那几个人就没有撤过。
心底总是揣着不安,怕这又是一场大梦,等清醒过来,人就没了,他还得像个傻子一样继续吃药。所以干脆借着查她的由头,把人盯紧了,省得他空欢喜一场。
没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意外”。
快步踏过一径竹影斑驳的石板路,才惊觉雨还没停,而他出来得匆忙,连大衣都没穿,只一件单薄的衬衫,被雨浸湿了薄薄一层。
打量一番四周,才发现走错了路,这似乎是菩萨蛮的后院。因着石径交错,草木隆盛,他心不在焉绕路到了这里。
或许冥冥中有什么指引,神差鬼使地,他朝廊下走过去,想避一避雨,却听到拐角那头有极轻的呼吸声。
伴着这场入冬的雨,奏成和谐而潮湿的乐章。
滴答。
滴答。
飞檐上的雨汇成细细一缕,颇有节奏地砸落在廊下。
心砰砰跳起来,原遗山转身,往转角那头寻过去。
下一刻,却有一抹淡香撞进怀里,他本能地抬手将她环住,掌心贴在她脊背自腰间一段曼妙的弧度,有灼烫指尖的错觉。
而她仰起脸,四目相对。
他熨帖地呼出一口气,笑了一笑,竟不觉这是什么因缘际遇。
这才是对的,这才合情合理。她本就该在他怀里。
“你怎么会……”
她难掩惊讶地开口,却被他食指抵住唇珠:“嘘。”
粗糙的指腹刮擦着柔软的唇,生出不易察觉的疼,她失语,脊背通了电一般。
他低下头,唇几乎贴着她耳廓:“嘘,有人来了。”
有侍者带人寻过来,在几步之外认出原遗山的背影,紧接着将目光落在正和他亲昵的女孩身上,犹豫片刻,终究没敢上前,挥挥手带人退开。
月光透过他肩头,将一切尽收眼底,紧张之余,忘了自己正被人揽在怀里吃豆腐。
回过神来,却莫名其妙注意到他淋湿的衣服。
淡蓝底色细黑竖纹的法式衬衫,被雨浸湿后,露出他宽阔的双肩,以及胸腹模特般的肌肉轮廓。
从这个角度扬起视线,她注意到他起伏的喉结,下巴上的胡茬,法式衬衫标志性的、立起的领口,还有他身上传来的,混杂着淡淡烈酒、烟草的,很特别的气味。
可在她记忆里,他身上是不该有这种过于强烈的气息的。
太过刺激的气味会影响到赛马,无论是从事驯马还是策骑,他们都不会在身上喷香水,更不会在酗酒、抽烟后,带着气味来工作。
“你……”
月光恍惚了一瞬,有点忘记自己原本来这里的目的,好奇心冲破万难摆在第一位。
“我?”他低眸,很温柔地注视。
“你……你身上有烟味儿。”她皱了皱鼻子,像是嗅闻陌生气息的小动物。
他被可爱到,半晌没移开视线:“刚刚有朋友在房间里抽烟。”
月光恍然大悟,“哦”一声,抬眼,见他瞬也不瞬看着自己,这才发现她还在他两臂之间,被松松环抱住,甚至……腰后的那只手还贴得很亲密。
她猛地抬手推开他,倒退两步,有点警惕地看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他笑了:“这话应该我问你。”
月光自然不会回答。
她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琢磨着自己如何脱身。
接着灵光一现,眼前不是正好有一个送上门来的吗?
要怎么才能自然地,诱导对方,说出“我送你回去”这句话?
还没等她想明白如何套路,对方的刨根问底又来了。
“你还没回答,你怎么会在这里。”
原遗山气定神闲的模样,像是揪住她什么小辫子。
她忽然反应过来,侍者带人过来的时候,原遗山替她解围,难道不是意味着他知道那些人在找她吗?
她忖度着该说几分真话,几分假话,最后觉得,就算她不供出原雪礼,他这位原家长男最后也会知道,干脆破罐破摔。
“你妹妹约我过来,可能有什么话要说吧。”
她小小地颠倒了一下黑白。
“有话要说?”他只是微笑,“说到一堆保安来抓你的地步?”
她被问住了,垂着眼半晌没言声,过了会儿,却露出苦笑。
“她是你妹妹,你当然觉得她做什么都有道理。过去是吩咐马场的人给我使绊子,现在是大张旗鼓带一群保安来抓我。我习惯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她本来只想将他敷衍过去,说着却莫名怅然,微微失神。
原以为这些委屈,至死都不会再有机会开口。
她忍不住想,如果那时候,他们没有渐行渐远,他仍是那个常常来看她的原遗山,一切或许会有所不同。
他会发现她的苦闷,知悉她遇到的不公、轻视,乃至谩骂。
他或许会明白,她后来拼了命的向上爬,其实只是想……
做回在喀喇沁时一样体面的人,而已。
他也会理解,她这些卑微的心情吗?
可也是他,把身份的云泥摊开来给她看,先转身走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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