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夕阳西斜,天幕沉下,我等得有些乏了,帘子忽然被挑起,那一身锦衣华贵的皇长兄伫立在跟前,依旧是昔日的英气挺拔,一时间晃的我有些分不清是少年时还是当下,只听他轻声道:“襄仪……”
我站起身来,眼眶不由一酸,“大哥。”
他像是努力控制住情绪,让随行的两位随从暂且退下,一步入雅间里来就一把将我搂住,许久方道:“这两年来,你究竟去了哪儿?”
如此情真意切,让人实在很难联想到眼前这个人会对自己的弟弟下那样的毒手,我的手指在空中一顿,然后顺势拍了拍他的背,“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景岚缓缓松开了手,“我听孙轩说,你是担心皇上的病情才赶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忍不住焦急揪住他的袖子:“弟弟如何了?太医怎么说?”
景岚低下头,像是欲言又止,而后轻轻摇了摇头,“太医说……皇上的病是生来就有的,这二十年来一直都在寻求根治良方,可惜终究无果,半年前的风寒加重了病情,眼下……莫要说下床走动,即使醒着的时候,却是连说几句话也甚为困难……”
我坐下身,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哪怕知道景岚是来试探我的,可他既然这样说,多半景宴是真的到了油尽灯枯之境,“我想进宫看一看弟弟……”
景岚微微颔首,语声温软柔和:“方才他已服了药睡下,你随我进宫去,待明日他醒了,就去看他。”
我抬眼看着他,他的神情没有一丝破绽,和儿时那个体恤弟妹的大皇兄别无二致,我擦了擦眼泪,让他在我身旁坐下,斟满桌上的酒,道:“也好,天色还早,陪我喝两杯再进宫罢。”
大哥,这会是我们最后一次和睦的对饮谈话。
起初我本有拖延之意,让明鉴司有足够的时间能够依计进行,可出乎意料的是,景岚看上去也不愿过早回到宫去,我们两相互聊着这两年来的近况,他说着朝中平衡掣肘的勾心斗角,我调侃着小村小镇的柴米油盐,就像是一对寻常久别重逢的兄妹一般。
这酒我们喝了足有一个多时辰。
当景岚问起宋郎生何以没能与我同来时,我苦笑道:“大哥你也知道,他军籍未除便擅自逃离军营,皇上不追究那是念在我的情分上,可朝中的那些老臣可未必会这样认为……”
景岚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是如今皇上的病况不佳,我本想若你愿回来,便能替皇上分忧……”
我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早就不是什么公主了,这话,大哥以后莫要再提了。”
景岚若有所思的看着我,“好。”
月扬酒楼的琴曲已从广陵散奏到了渔樵问答,当琴弦尾音一拨,转向了一首良宵引,这是一开始我与陶渊说好的,此曲一出,便是向我传达一个讯息,明鉴司完成了第一步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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