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心里突然一阵不是滋味。他已经几次见到雍正在奏章上的朱批,说“三阿哥处事干练不在汝之下”。“此等细心处弘时乃能体察,有子如此,吾复何忧?但汝兄弟皆如此心,则国家社稷之福也”。“三阿哥弘时昔有浮躁之病,今罕见矣”……诸如此类的话头,父皇反复批给自己看,是什么意思呢?皇阿玛虽然几次说过“弘历要懂得为君之难。栗栗懔懔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即如此也难免差错,粗率大意就更不可谅了”。“你是国家之宝,要善自珍爱”。“放胆做事,但存正大之心,朕不是庸主,断不朝三暮四”——但总观熙朝,皇帝爱太子,远远超过了皇阿玛爱自己,结果还是废了。一路上出的事,已使他对弘时百倍警觉,他在众人面前又这样拼命做事广博人望,真令人不寒而栗!思量着,脸上已没了笑容,却叹息一声道:“皇阿玛是病身子出京的,我真担心。离开南京前,我访查了几次,总不得个好医生。十三叔我也着实惦记着,这几日可好些了?”尤明堂哪里知道刹那间弘历转了这许多念头,一躬身说道:“怡王爷也惦记着您呢!昨个我去清梵寺请安,王爷还说,‘弘历在外头时日不宜太长,我已经写折子请皇上早些叫他回来。’我说,‘李绂那里已经递来滚单,明日就可到京。’王爷说:‘他们小弟兄几个,从小就在我膝上玩耍,我真想他,回来叫他一定抽空儿来看我。我这身子骨儿,不定哪天就随先帝爷去了。”’
尤明堂说着,已是神色黯然。弘历听得心里滚烫酸热,两滴泪在眼眶里转了几转,还是淌了出来,忙拭泪笑道:“待会儿见过三哥和张相,我就去清梵寺。”正说着,便见弘时满面笑容,和张廷玉联袂进了驿馆二门。弘历忙站起身来疾步出迎,就天井阶前给弘时打个千儿,起身又打一千,说道:“三哥,您来了,叫我好想!”又对张廷玉道:“老相越发瘦了,不过精神还矍铄!”
“老四,着实辛苦你!”弘时一把挽住弘历,“晒黑了,也瘦了些。德三上次来京,给我带的鹿胎、人参——我说给你要的药——看看都不合你用,也不是节令儿,叫他办了八两牛黄、一斤麝香,还有点冰片,叫人带了南京去,来信说你已经不辞而别。你可真行,这么热天儿微服赶路!不过看上去精神满好的——回来了,先好好歇歇,身子骨儿是要紧的……”他觑着弘历,眼中闪着欣喜温柔的光,说不尽久别重逢的兄弟亲情。弘历似乎也十分感动,拉着弘时的手不放,笑道:“多谢哥哥了。你自己也是个热底子,那些药用得着的。你喜欢吃碧螺春茶,这次我给你带了二斤,真正乔婆子家的!留在开封,过几日就送来了……”又转脸对张廷玉道:“给你也带了一斤,还有三令宣纸,一盒子徽墨,你可得好生写一幅字儿送我啰?”张廷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道:“老奴才怎么当得起?爷的字比奴才的强十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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