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断然绝情杀子,虽然没有明诏布告天下,但弘时因“处事妄诞,放纵不羁”,当时就革掉了王爵,数日之后便传出他“羞愧自尽”的消息。数年之内瘐死允禩允禟,囚禁允祉和“舅舅隆科多”,加上弘时这个亲生儿子,凡有党援情事的勋贵格杀殆尽,真个苞苴不行于铁面,亲情不移其刚肠。这种唯法是行六亲不认果真惊世骇俗震慑了官场猥琐龌龊之风。尽自天下官员地主对雍正新政火耗归公,改发养廉银,摊丁入庙,士民一体当差完粮……这些措置心里仍旧腹诽不已,对田文镜鄂尔泰曲阿圣意,刻意剥削,假报考成邀功图进的“小人行径”切齿仇恨,但也确实没人再敢作仗马之鸣,攻讦他树的这几位“模范总督”了。不但雍正,就是张廷玉,鄂尔泰等大臣,也觉得令行禁止雷厉风行,政务绝少滞碍。
政务顺手,军务却十分棘手,云南广西改土归流,当地土司本来就不服,新选派的州县官到这些穷乡僻壤做官,事多任繁,又毫无油水可榨,许多地方州县衙门没有主管,任凭胥吏上下其手敲剥苗瑶百姓,激起民变。自雍正五年镇沅土司刁瀚率苗民聚众放炮,焚烧府衙,几次用兵征剿,都是“兵来我进山,兵去我再来”,总不能平服。鄂尔泰是以“改土归流”投合“圣决”入为枢相的,当然深感不安,亲自请缨返回贵阳主持。雍正自然照准,仍命他以军机大臣身份督办云贵军政,命贵州提督哈元生为扬威将军,湖广提督董芳为副将军,都由鄂尔泰节制,进剿扫荡叛苗。岳钟麒大军自雍正七年正式誓师出兵,大军共分北路军与西路军,钳形西进,岳钟麒坐镇西路军,由将军纪成赋,副参领查廪护理北路军。临出征前上疏雍正,言有十胜把握,写得酣畅淋漓:一曰主德,二曰天时,三曰地利,四曰人和,五曰粮草广储,六曰将士精良,七曰车骑营阵尽善,八曰火器兵械锐利,九曰连环迭战,攻守咸宜,十曰士马远征,节制整暇。断言策零葛尔丹跳梁小丑不难指日荡平。雍正也大加奖赞,升任钟麒的长子岳睿为山东巡抚,亲自在太和殿择吉日为岳钟麒送行,命岳睿直送父亲到西宁军中以示恩礼隆重。
正当旌旗蔽空士马饱腾,即日升纛开拔之际,突然前军来报,准葛尔派特使特磊进京朝见,路过西宁,要求请见岳钟麒。
其时正是雍正九年七月,塞外胡杨正青草原雨多草茂,西宁城无风无沙,湟水如带横亘于苍天茫野之中。岳钟麒刚刚巡营回来,听见这一消息不禁一怔,总兵张元佐、樊廷、冶大雄恰都在身边,因用征询口气问道:“见他不见?”
“这是策零阿拉布坦的缓兵之计。”张元佐说道。他是曾允和年羹尧两度和葛尔丹打过仗的,深知这个小阿拉布坦奸诈异常,略沉思了一下说道:“他既是朝见的特使,不干咱们的事,放他去北京,咱们该怎么干还照计不动。”冶大雄是个兵士出身的老行伍,说道:“这个时候士气正旺,最忌这种事。下头知道要讲和,有些旗人听说能不打仗,烧香磕头还来不及呢!依着标下建议,权当拿住了奸细,割了他的鸟头,三军号示他娘!”樊廷却道:“万一他来投降呢?擅杀来使,皇上怎么想?见见面于我何损呢?”冶大雄道:“这种事犯什么嘀咕?仗打赢了就总有理,仗打败了就百无是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宰了这个兔崽子,得胜回朝有人说话老冶顶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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