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乱麻似的朝局经邬思道一番解剖,立时显得泾渭分明。多少日子焦虑不安的胤禛一下子放松了,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侍候在旁的年氏:“我几时起得这样迟过?原说过今儿还要去一趟铸钱司的,可不是误了?你在府里这些年,不懂我的规矩!”年氏赔笑给他结着绦子,说道:“主子这可冤了我,昨夜你进门就说,今儿要睡个囫囵觉了,我敢惊动么?再说福晋也有话,王爷这些日子心绪不宁,要变着法儿宽慰王爷,请王爷好生歇歇。户部方才来了个姓王的堂官,问王爷几时去户部,他们要不要等王爷。我看主子睡得正香,就叫周用诚打发了他去。”胤禛正在漱口,将水吐了漱盂里,问道:“你怎么打发的?”
“我说王爷一大早就进宫去了,今儿是德娘娘圣诞,恐怕午前不能下来的。”年氏笑道,“部里的事请王老爷照四爷的吩咐裁度着办,四爷从宫里出来必定要去部里的。”
一语提醒了胤禛,今儿十一月二十三,可不正是自己生母德贵妃乌雅氏的生日?这一向昏头涨脑,竟忘得干干净净!怔了一下方道:“寿礼送进去了没有?夜来我还着实惦记着,娘娘最爱惠绣,早就叫你哥子采办,至今也没有个影响,奴才们办差是越来越不经心了!”年氏情知他是忘了,见挑剔到自己哥哥,红了脸,一声不敢递回话。正说着,福晋挑帘进来,胤禛便道:“叫人给我弄点吃的,略进一点,我得赶紧进宫去!”福晋笑道:“这也犯不着着急。礼,前日就送进去了,昨儿我带着年氏几个还有儿子们都进去见了。娘娘高兴着呢!说了,孝敬不孝敬,不在这些虚礼上,四爷十四爷给她露脸,实心读书办事,就不受礼也是欢喜的。”
“是!”胤禛听母亲有话,忙躬身答应一声,又道:“你们想得比我周到。不过我空手去见娘娘总归不好,把羹尧送的羊奶蜜橘带六篓,还有娘娘爱用的酒枣,带十二坛!”年氏忙道:“方才主子说惠绣,我那里还有一幅《璇玑图》,原是预备着给主子上寿的——四边儿上还挑着不断头万字儿,既是娘娘爱见,权作寿礼进上去,再写信给年羹尧,叫他另给主子物色,不是两全了?”胤禛被她们说得高兴起来,笑道:“我寿不寿的打什么紧?甚好,就这么着!”说着便吃饭。福晋见他颜色霁和,徐徐进言道:“昨儿门上几个奴才斗牌,违了你的制度,高福儿一回来就都撤了差使,不知道你还要怎么处分?我听说几个奴才吓得饭都吃不下,再说,高福儿的侄子也在里头。依着我说,得罢手且罢手,饶过他们一回也就是了。”胤禛仰脸想了想,笑道:“看来我是管事太多了。依着我说,这群杀才还不如芦芦那条狗,都该发落到庄子上去!既是你讨情,我索性往后不管这些事,除了书房和粘竿处的人,由你处置,这才是正理。你只记一条,小人难养,宁可严一点,内言不出,外言不入,才是处常安宁之法。如今情势,我精神也顾不到府里,你多操点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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