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韶笑道:“万岁倒也不是要‘倒填三元’。其实出榜时三元还没定出来。我还在二甲里头呢!也是万岁独自简拔出来的。年兄卷子里有‘范圣胤德’一句,犯了圣讳,原本今科无望了。不想万岁要亲阅全部落卷,据家父说,看刘年兄卷时见这几个字只是一笑,顺手用朱笔将‘胤’更为‘引’字,说:‘君相为造命之主,朕就要救度一个秋风钝秀才!’因此年兄便取中了。”尹继善点头道:“刘兄是真命进士啊!这正是异数!万岁亲改策论,年兄的策论自然取在第一,只年兄的字不尽规范,便取了探花。”
刘墨林这才知道,是雍正亲笔改了自己的笔误才得取中,又为此而迟定了前三名,没有将状元榜眼探花“三元”名次列到殿试榜头。他呷了一口茶,想笑,不知怎地却笑不出来,连一句诙谐调侃的话也说不出,只觉得五内沸腾,一股又酸又热如血似气的东西搅动着直往上顶,良久方笑道:“圣心高远,圣明莫测。‘秋风钝秀才’惟有一死报之——李二!给爷们摆!”王文韶笑着起身道:“我们两个来拜你,这是规矩。见了你,现在是我居首了。现在不是吃酒的时候,我们三人立刻得去礼部报到,明儿进保和殿胪传面圣,我还要去谒见前科状元,还要写谢恩表。一应观见礼仪都要请示礼部,这是半点不能差池的。晚间吧,晚间到我府小酌,咱们脱帽论文,玩叶子牌赌酒吃,如何?”刘墨林见他二人端茶起身,已是带了官派,不禁一笑,因起身说道:“请二位先走一步,我更衣随后就到,误不了事。”
于是王、尹二人辞出来,刘墨林直送出大门,看着他们升轿而去,踅回来忙忙换了礼服。李二已带着合店伙计侍候着,团团乱着帮他穿换,扯襟弹灰扣纽系带便殷勤到十分,口中不住说:“爷好福相,这一去准点翰林,保不定还要做国子监祭酒呢!不瞒爷说,您一来住店,小人就觉得我这店带了贵气,不然,您欠那么多房钱,几时见小人催过?昨晚上我屋里那个灯花儿,嘣的一个喜爆,嘣的一个喜爆……没想着今儿爷这么大的喜,就应上了!前街方家那店,上一科出了个二甲十七名,方二麻子就眼睛长在额头上。这一回小人也得要风光风光了!”刘墨林扎煞着手由他们服侍,口里“嗯”着,末了道:“你这人良心不坏,明儿我亲笔给你写个新招牌!”说着便出来,在滴水檐下舒适地跺了跺脚,踱至老鸨婆子跟前哼了一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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