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过的我们的儿子,很年轻的时候,离开村子去釜山了,说去出海,到很远的地方,说要挣很多
钱,和漂亮的善良的媳妇一起回来……”
渐渐的,人们都安静下来,看着老人絮絮叨叨的,抚摸着蒲团已经翘起来的边缘,讲述着那被
埋藏了好几十年的故事。
“结果就不回来了。”
老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赌气的样子,甚至有些生气的,肩膀往前顶了一顶,下垂松弛的嘴
唇往下弯,耷拉着,一个十分悲伤的样子。
“很多人来,说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多么好多么好的人。”
“可这样,我的儿子也不回来了,我们孝信,不回来了。”
她没有哭,只是有些出神的看着破旧的大门。
“门上的桃符,是我们孝信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钉的,我还记得,我们儿子那么高,都不用梯子,我的儿子……”
她顿了顿,然后,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微微的晃着:
“真的~真的~~长的很好,长成了很好的孩子……”
那年迈的模糊的双眼悠远的看着,仿佛能透过几十年斑驳的时光,刺透进去。
高大的俊朗的年轻人笑容满面的用乡音和母亲说话,有力的大手拿着锤子和钉子,规规矩矩恭
恭敬敬的为母亲钉好了辟邪的桃符。
那应该是一个新年,雪还没有融化,空气有些干冷,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喷着热气腾腾的白
雾。
那么鲜活、温暖。
后来门坏了,村子里有人要修,老人也没有让修。
怕换了锁,我们孝信回来,进不了门。
老人就那么日复一日的,坐在蒲团上,走廊下,下雨也好,日晒也好,刮风也好,冰冻也好,就那么看着坏了的关不了的门,看那已经褪色腐朽了的桃符。
有孝信在守着,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我就那么过日子,这个家门,从来就没像是今天那么热闹过,从来没有
过那么多的人。”
老人捉住李尹锡的手,拍打着他的肩膀,然后又去捉住金济东的手,拍打他的手,握着了,狠
狠的攥一把。
“就像是我的儿子一样。”
她说。
“我们孝信活着的话,应该也像是你们一样。”
在令人压抑的有些悲伤的气氛里,大家为老人整理了家,然后由工作人员背着老人去做详细
的检查,因为老人身体的缘故,检查的时间很长,结束的时候,大家都基本收工了,只等着送老
人回去。
江留月去送老人回去,没想到的是,老人却捉着她的手,看着她,然后指着那一只跟着江留
月后面撒欢的大黄狗说:“你带走吧。”
“……诶?”
“你带走吧,我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你把狗带走吧,带它去过好日子,去吃好的,不要跟着我啦。”
“……奶奶……”
江留月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无措。
“带走吧,带走带走。”
老人一边说,一边背转身去,偷偷的摸了摸眼睛,往后挥了挥手。
“……”
江留月呆了一会,还没能想到什么的时候,大黄狗却像是能感知到什么一样,汪汪的叫着,跑
到老人跟前,扯着老人的衣角,发出呜呜的声音。
“走吧,跟着这个孩子走吧,是个漂亮善良的好孩子,你会有好日子过的,走吧,别跟着我等
死,你比我的命长些,走吧。”
老人絮絮叨叨的说着。
大黄狗仿佛听懂了一样,忽然发出一声哀怨的哭号,然后无精打采的趴在了地上,牙齿咬着老
人的衣服,不肯松开。
“……唉哟……唉哟……真是……唉哟……”
这样僵持了好久,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只能默默的看着,许多女工作人员都转过身去,哭的不成样子的时候,老人抬起手打了狗狗两下,忽然抱着狗哭了起来。
“好吧。”
她一边哭一边说:
“你就陪着我吧,陪着我这个老东西……”
“我们一起……”
“等孝信回来。”
工作结束了。
已经和所有人都告别过的江留月却站在保姆车前面,一直没有上车,只是静静的看着道具组把
东西收起来,所有的热闹就像是潮水一样褪去,露出原本的断壁残垣。
她站了很久。
直到最后一盏场地灯熄灭。
一切归于寂静。
而这寂静,是多么的刺耳。
孝信,在这样的黑暗和寂静中,你还找的到回家的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