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上东山之时,陈元峰因接受了重托,心中极不平静,便约梁倩出来散步。两人到了后山,在山间小径漫步。陈元峰把昨晚商议之事全部告诉了梁倩,并说自己无识无能,怕有负几位前辈的重托。
梁倩靠在一块山石上,满脸含笑,看着陈元峰道:“几位前辈当不会是轻易做的决定,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我相信你一定会当好这个盟主。”陈元峰看梁倩眼睛里满是信任与激励,陡感信心倍增,不觉一声长啸。此时陈元峰豪气溢胸,又加上他内力浑厚,啸声在夜间传出很远,绿柳山庄的所有人都已听到。但此时陈元峰决心以下,心中并无顾忌,向梁倩深施一礼道:“多谢你的激励,有你在我身边,天大的艰难我也不怕了!”梁倩脸上一红,道:“你做你的盟主,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元峰上前握住梁倩的纤手,道:“怎么没有关系?没有你我这个盟主是做不好的。”梁倩脸色更红,想把手甩开,但陈元峰握地更紧,梁倩便也只好由他了。
两人正自情意绵绵,突听一缕箫声自山间响起。那箫声自东而来,飘飘渺渺,幽幽咽咽。时而慷慨激昂,似有刀剑相鸣之声;时而婉转低徊,又似游子思归,月夜徘徊。却是一曲流传极广的《江湖谣》。箫声在寂静的夜里,空旷的山间,和月光交融在一起,如梦似幻。
梁倩伫听良久,道:“这曲子是我师父谱的。”
陈元峰诧异道:“你师父?”
梁倩微笑道:“我学琴的师父。他是一位江湖异人,被人称作琴隐罗炳,琴艺天下无双,只是双目已盲,不知道会不会武功。三年前他到了保定城里,也是和我有缘,一次我在后园弹琴,被他听到,便赞我琴音清雅,禀赋异常。其实我一个凡俗女子,又有什么清雅的了。从那以后,他天天来后园教我弹琴,风雨无阻。父亲要给他一些谢礼,被他断然拒绝。父亲知道江湖奇人,不可以常理揣度,只好作罢。一年之后,他最后教了我这首自己谱的《江湖谣》之后,便飘然离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老人家。”
陈元峰笑道:“这箫声如此动听,说不定是你师父到了绿柳山庄。”梁倩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这箫声传地如此之远,却又如此清晰,显是蕴含了极强内力。罗炳师父就是会武功,也绝没有这么深厚的内力。绿柳山庄的庄主诸葛贤一向以弹琴弄箫闻名江湖,这箫声分明是他所发。”陈元峰点了点头。
箫声确是诸葛贤所发,诸葛贤爱子遽丧,内心悲痛,不忍听闻儿媳幼孙的哀哀哭泣,独自一人到了听松小筑。因心中感情激荡,忍不住吹箫以泄块垒。诸葛贤右臂已断,只有左手持箫,用内力鼓起右臂衣袖,抚住箫孔。但情郁于中,发为箫声,便更加幽咽动听,夺人心魄。此时几百名宾客大都已经歇下,闻听箫声悲戚,无不披衣而起。这些人大都是粗莽的江湖汉子,平常少有心情听箫聆琴,且常年在外,很少回家。此时被箫声触动心事,想起江湖险恶,人生无常,很多人竟热泪潸然。
许久,诸葛贤心中渐渐平静,箫声终于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