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宁回头招手,领着众皇子列队恭迎,直到皇帝的步辇上了高高的宫室台基,在宫门前宽阔的走廊下来了,这才齐刷刷地躬身抱拳见礼,没什么大事是不用下跪的。
“儿臣等恭问父皇安好?”
李恽飞快地偷眼扫了一下,就见老爹身材高大,着明黄色圆领团龙袍,头戴黑色纱罗幞头,脸形方正,下颌短须更增添几分威猛之气,倒背着双手缓步过来了,看了看太子,然后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挥挥手道:“都随朕入内!”
怎么没说“朕躬安”呢,这不按剧本来啊!然后皇帝在前大步而行,八个皇子、四个公主呼啦啦一大群跟着进入宫室,里面虽点上了台式灯盏,但光线还是有点暗,皇帝在上首正中的六扇屏风前条案后坐下了。
众皇子在左边,公主在右边,坐的是矮榻,一个个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的样子。老爹李纯干咳一声,终于开口道:“太子近日课业修习得如何?”
左上首的李宁立即起身回道:“禀父皇,儿臣不敢懈怠,近来习经有《孝经》、《礼记》、《左传》;读史有《后汉书》。”
“好!那朕便考考你……”李纯略一思索,又开口道:“孔子谓:为明器者,知丧道矣,备物而不可用也。哀哉!死者而用生者之器也。不殆于用殉乎哉。”
这就是一种科举题目,就像考官出上一句,答题者要接下一句。
李宁接口回道:“这是《礼记·檀弓下》,下一句是:其曰明器,神明之也。涂车刍灵,自古有之,明器之道也。孔子谓为刍灵者善,谓为俑者不仁,殆于用人乎哉!”
李纯又出了几道题,太子李宁都能一一对答,李纯很是高兴,接着目光就转了过来,看得李恽头皮发麻,心里扑嗵扑嗵直跳,这些题目记忆中他是学过的,但都记得不全,一出题就麻烦大了。
“澧王先去宝文阁,早朝后再来见朕。诸位皇儿都去弘文馆进学,朕改天再考校你们!”李纯扔下一句就起身转进屏风后了,诸皇子也纷纷起身。
李宁道:“都散了吧,按父皇说的好好向学!”
李恽可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是险险的避过这一关,而前几天的事,父皇却一个字都没提,若早朝后再召见,那必然要被问起了。
不过现在还是赶紧开溜,才到门口就听身后一个很不友好的声音道:“孤府上一条狗前几日被一条孤魂野狗咬死了,孤一定会把这蓄牲找出来,拉回家去驯服了,用链子系起来看宅门,哈哈……”
十二三岁的绛王李悟显然还没听到风声,接口问道:“十六王宅不是不许养狗么?三郎府上什么时候养的,不怕被找麻烦吗?”
三郎便是李宥,郭贵妃之子,因为有郭家的依靠,外婆又是代宗李豫的女儿升平公主,这里外的关系很铁,虽然也已出阁搬出宫住,但却在宫内住的时候多。
李宥见搭话的人是李悟,而不是李恽,顿时心中十分不爽,斥道:“孤喜欢养狗,谁又能怎样?你管得着吗?嗯?”
李悟碰了一鼻子灰,恼怒地哼了一声,转身走开了。
感觉到背后几道目光盯着自己,李恽走到门口又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三弟李宥,但却不说话。
李宥中等身材有点单薄,脸色也有点不正常的苍白,眼睛长得乍一看白多黑少,却是下眼皮浮肿,略显眼袋,正握紧着双拳,一脸愤恨地望着自己,他身后还跟着个小娘,那是他妹妹岐阳公主。
太子李宁怕兄弟几人吵起来,忙回来拉着李恽的衣袖,煞有其事地笑道:“二郎!为兄收藏了几本好书,你随我去取来,拿回去好好学习!”
李恽也不想再闹出什么事情,快步出太元阁外,天色才开始蒙蒙亮,去宝文阁还是有太早,看来只有先回少阳院坐一会儿再去。至于弘文馆,他根本就不想去读之乎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