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京兆尹府的外书房内依然是灯火通明。
当然,整个京兆尹府,都是灯火通明。
大门前扎起素白牌坊,院墙上挂着青白绸缎的素球。
灯笼从大门前一路点到内院二门上,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直到灵堂门口。
灯烛闪烁,青烟飘扬,举哀痛哭之声时有可闻。
许绍是许氏宗族的族长。他去世,许氏宗族的男女老幼都过来磕头治丧,声势浩大。
许言辉是许绍的嫡长子。许绍去世,他就成了新的族长。
他有两个妻子,原配嫡妻曾氏,前些年因做了错事,被送到许家家庙养静去了。还有一个后娶的并嫡之妻谢氏,当家主持中馈,极受家人称道。
这一次许绍的丧事出来,谢氏想着曾氏也应该回来给许绍的灵位磕头,就命人将她接了回来。
曾氏在家庙青灯古佛这么多年,性子倒是沉静多了,手里一串檀香木的念珠不离手。
谢氏忙完一天的丧礼布置,又去给曾氏道恼。
谢氏虽然管着家,但是从名份上来说,曾氏还是比她高一点点。
“姐姐,天晚了,还不歇息?”谢氏到曾氏住的院子瞧了瞧,免得有下人怠慢曾氏。
曾氏放下念珠,淡淡地道:“就去睡了。”又向谢氏问了几句有关许言辉的近况,便端茶送客了。
谢氏告辞出去,带着丫鬟婆子走上抄手游廊。
她看了看外院的方向,问身边的人:“大爷还没有回来吗?来人,去给外书房送桌酒席过去。天晚了,当宵夜吧。”
下人应着去了。
外书房内,萧士及已经坐了下来,和安子常一东一西坐在外书房的里间屋子。
许言辉将许言朝拉到一旁,等他冷静下来,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细细说与他听。
这一次许言朝终于听明白了。他的脸色一片茫然。不再那么气愤,但是笼罩着一层深深的悲哀和失落。
安子常手里转着一个茶盏,静默半晌,扬声道:“许大人是我嫡亲舅舅。对于他的突然死亡。我非常难过。”
许言朝冷笑道:“谁人不难过?——除了刽子手!”
安子常淡淡摇头,看向萧士及,话锋一转,道:“不过,我理解士及的心情和做法。”
“安表哥!我爹待你不薄!”许言朝怒吼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许绍在世的时候,对他并不算特别好。他也明白,在许绍心里,他没有自己的两个哥哥重要。但是正如萧士及所说,他是他亲爹。就算平日里他对他有怨言,到了生死之际。父子之间斩不断的血缘纽带就显出来了。
他很难过,难过得想跟萧士及痛打一场,甚至想让萧士及偿命!
可是他同时,也忍不住会想。当年萧士及亲爹被逼死的时候,他也曾经这样痛心疾首吧?
那个时候。萧士及才十岁,比自己小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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