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福转头一看,却见一个头戴石青儒巾、身穿同色圆领广袖儒衫、脚踏云头宝相纹锦履,腰上以五彩丝线系了一串装雄黄、朱砂的香囊,襟口还别了一支艾人的男子背负双手,施施然的从观澜楼中走了出来,笑吟吟的问道:“我出来迎一迎裴灼等人,他们还没到?你们方才在说什么?清忘观?该不会是玄鸿元君到了吧?”说着游目四顾,甚至还向花木茂盛之处探头探脑,显得说不出的好奇。
这男子年约三十许,生得鼻直口方、面白微须,他看了一圈不见人影,咦道:“人呢?”
杜家众仆对他的习性早有了解,对望一眼,纷纷散去,只留杜福叹着气解释:“三郎方才出来时可遇见了进去的一位小道长?”
“小道长?”杜野摇了摇头,“我是从雅间出来的,并没有看到……嗯,清忘观来人了?”
“不错,方才有位小道长持了三郎下给清忘观的请贴前来,说玄鸿元君不想前来,因此着她代之。”杜福道,“某等觉得好奇,这才在这里谈了几句。”
杜野眼睛顿时一亮:“此话当真?”
“帖子正在这里,三郎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等接了裴家郎君等人后去楼上找到人问一问。”杜福话音刚落,便见杜野拿过帖子扫了一眼,确实正是自己特意亲笔提写的那一份,立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不屑道:“裴灼他们又不是没长腿,自己不会过来吗?我也是闲得发慌才下来寻他们……如今清忘观来了人,我怎还有空在这里枯站?你在这里等着,他们到了,叫他们自己上来寻我!”
说着把帖子往袖中一塞,兴冲冲的回身就要去寻元秀。
杜福长叹一声,无可奈何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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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依着杜福之言上了二楼,因今日车马太多的缘故,此刻到达的人却还不多,相比之下,反而是一干垂手侍立的杜家使女整齐成排的站在了附近。这观澜楼的二楼上面本是一间间雅间,因着今日被杜家包下了整楼的缘故,雅间全部都撤了去,只留了西面看不到龙舟的几间,其他座位却只拿了疏疏密密的竹帘来分开,那竹帘虽然一直垂到了地上一尺处,但因稀疏的缘故,隔席也能够看个模糊。
如今三三两两的坐了大约五六个人,多是携伴而来的知交好友,各自有伴,因此虽然有几人听见上楼的声音,挑帘发现乍然上来了一个年少美貌的女冠,目露诧异,但也没人起身,不过看了几眼,见元秀目光冷淡,便又放下帘子,窃窃私语几句。
元秀也不理会他们,看了看周围,径自挑了东面距离栏边不远不近的位置,掀帘进去。先前她挑选座位时杜家那些使女皆不作声,等她坐下,便有两名使女进来先行了礼,复请示道:“请问道长喝什么茶?或者夏时饮物,酪拌樱桃、瓜果也有。”
“不必麻烦,沏壶紫笋便可。”元秀一早从清忘观里匆匆而来,此刻正觉得渴了,依着她的性子定然是要上一盏乳酪拌樱桃,再浇上碎冰才畅快,可她如今到底是守真的身份,这酪拌樱桃虽是素食,但因是她平素爱食之物,此刻伪装成了应该清心寡欲的女冠,自是刻意不提。
那两名使女又问过了她喜欢的点心,刻意强调素点,元秀点了两样,又替守真要了梅子饮,使女这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不多时,她要的紫笋并素点都装在了一只朱漆螺钿托盘里呈了上来,除了她先前所要之物,盘中又另外拿瓷碟装了两盘应景的五毒饼及一盆精巧的花色粽,并一只蛇颈青铜壶,想来应该就是雄黄酒了。
守真一眼瞧见了那盆粽子,目光顿时一亮,手动了动,却又看向了元秀。元秀不在意的道:“想吃便拿就是,我说了,不必拘束!”
她眨了眨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羞怯的一笑,先取了茶壶,从托盘里分出一只烧着锦鲤恣意游翔的秘色茶碗来,替元秀斟上茶水,又将元秀所要的素点摆到她面前,再将梅子饮移到了下首,轻手轻脚的取了一枚粽,为自己斟上梅子饮,小口小口的吃喝起来。
元秀清晨出观,到此刻也有些饿了,但她究竟娇生惯养,先拈了一块素点尝了尝,觉得味道尚可,这才继续吃了下去。
一时间她这道竹帘后,不闻人声,倒让那些看着她进来的人有些好奇。
元秀才吃完了两个素点,正拿帕子沾了沾唇,向茶水伸手时,她面前的竹帘忽然一掀,杜野满面春风的走了进来,见到元秀有些惊讶的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却是戏谑,笑道:“小道长,听说你来自清忘观?”
他态度之中,难掩一丝轻佻,元秀顿时皱起了眉,淡淡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