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秀打发走了采橙与郭雪,倒有了胃口,晚膳用的正是她今日所猎之物,头一道就是脍鹿炙,这道菜肴却让她忽然想起了年初时到还是长公主府的平津府邸时情景,因此用过晚膳,她叫来采蓝,问起了平津近况:“大姐的封邑虽然并不偏远,离东都也是近的,但她到底是在长安住了多年,如今在封邑那边可好么?”
采蓝心思缜密,对与元秀有关的人与事一向留着神,这会元秀问起,便道:“封邑那边原本是按长公主的规制建的,平津公主带着承仪郡主才过去,就吩咐了人将逾越的地方拆了,那附近的官吏按着礼节过去拜见过,但平津公主以旅途疲惫为由并不曾见,上一回,卢涣进宫来,奴送他出去时问过几句,说公主与郡主一切都好,只是惦记着五郎与阿家。”
所谓惦记着丰淳和元秀,也就是说她们到底还是想回长安的,只是一时间寻不到合适的台阶。不,台阶倒是有个现成的,时候也还不太远,元秀眯起眼,她七月生辰,今年恰好要行笄礼,如今因任秋之案,皇室几位公主的谣言,包括贺夷简恋慕元秀的消息都统统被抛到了一边,等到七月里,若丰淳点头,平津要回来也不难。
但元秀对这个长姐为人做事到底有些不放心,沉吟了一下,问道:“我记得大姐带承仪离开长安时,似乎是将那仙奴带了去的?那仙奴……”
“奴上回也问过卢涣了。”采蓝苦笑,“卢家令起初顾左右而言其他,后来奴说阿家没有问,是奴自己多了嘴,卢家令才答应偷偷的告诉奴——平津公主这两年越发不理会驸马,却对仙奴格外的上心,这一回公主带着郡主去了封邑,却把驸马留了下来,这事……”
元秀蹙起眉:“那你可问过他究竟是什么缘故?我怎么仿佛记得,当初大姐要与郑敛和离时,父皇可是亲自出面苦劝,甚至为此还斥责过韦造治家不严的,那时候卢丽妃还在,生生被气出了一场大病……大姐那时候和离难道不是为了韦坦,竟然真是为了这仙奴?”
她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之色,梦唐承前朝大隋,而隋则接续了魏晋之风,本朝定鼎至今,因着科举制的缘故,阀阅不再如前朝那样高高在上,除了五姓七望固执着门当户对外,望族子弟迎娶或者下嫁平民之后也是时有的事情,但那也只是对平民——仙奴本是教坊出身,乃是乐籍,这一籍卑贱无比,连子孙都不得入科场,平津可是堂堂帝女!
金枝玉叶养几个面首,元秀虽然自己不这么做,但对于姑母、阿姊们的做法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对面首动了真心,却委实太过可笑了!
如今士族与平民之间固然鸿沟已经不再,但哪怕是平民,与乐籍之间,依旧天壤之别!所谓良家子,便是指籍属平民,至于乐籍,却是与娼户差不多……几十年前,名满长安的风流女冠鱼玄机,可不是正是因为娼户出身,即使幼年时便得了温庭筠青眼,最后也不过是嫁与了李氏为妾,即使为妾,李妻不容,说赶也就将她赶了出门,无处落脚,只得在玄宗皇帝之女咸宜公主当年所居的咸宜观中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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