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中,既有威胁也有利诱。说什么卫洛要是不放下楚王,那就是得罪了整个楚国,就会受到无数楚人不依不饶地追杀。如果她放下楚王,便立马可以获得荣华富贵。
他这话,并不完全是谎言。而且,一个贵族,在这种情况下说的话,也着实会遵守诺言。不过,这话中实实在在,有一个大陷阱,那就是,这个贵族,从头到尾,只代表他个人在发言。他的承诺,也只代表他一个人的承诺。
当下,众楚人目光一亮,齐嗖嗖地抬头看向卫洛。
闻言,卫洛格格一笑。
她这般站在横木上,前方不足一里,是晋军,晋军后面是联军权贵。身边是楚人和楚军权贵。足足百来万人,都在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卫洛这一笑,声音清脆而靡软,实是动听。
在众男人目光复杂地盯着美艳之极的卫洛时,卫洛格格笑着开了口,“我放下楚王,便可任我离去,保我富贵?”
她目光扫过众楚人,笑声更响了。
笑声中,她一头墨发在风中飘扬。
卫洛清笑的声音,远远传出,“咄!我一妇人,于百万军前,将你家大王如擒小儿一样擒来!我一妇人,令是你楚国颜面无存,自此之后,王室为天下人笑,楚人为天下笑!如此无边罪孽,你竟敢说任我离去,还保我富贵?”
她说到这里时,所有的楚人脸色都青了,半数楚人,甚至痛苦地低下头去。
她说到这里,头一仰,格格的笑声甜美之极,“咄!你莫不以为我乃无知愚妇不成?”
她说到这里,笑容猛然一收。
她慢慢地昂起头,目光扫向晋人,扫向齐人,扫向所有正在朝她眈眈盯视的权贵和军士。
她的目光,明明清澈如泉,却寒冷如冰。
众人对上她这样的目光,不知为什么,自然而然地一凛。
卫洛提高声音,有点沙哑地说道:“我幼读诗书,学世间礼节,便欲成长后能为一贤妇。我长后修饰仪容,是欲嫁一堂堂丈夫,为他生儿育女,令他后苑无忧。”卫洛说到这里,目光不知不觉中,竟是扫到了公子泾陵那一例。
四目相对!
公子泾陵眼中的笑意一滞,竟似是痴了。
卫洛眼皮微敛。
她果断地移开目光,内力一提,用洪亮的声音扫去鼻中的涩意,“我有罪乎?我有罪!我之罪,在一生下来便是妇人!我之罪,在身为妇人,还拥有绝色,还博得义信君全心怜爱!我之罪,在引得楚王注目之时,不曾真地死去,反而苟且偷生!”
她的声音,悠远之极,引得回音阵阵。众权贵面面相觑,不由自主地回味起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来。
甚至,还有人在暗暗点头,有的剑客已开口说道:“此妇可怜。”
在一阵嗡嗡议论声中,卫洛头一昂,墨玉眼中光芒大作。
她仰头大笑起来。
大笑声中,卫洛盯向齐国方向,望着义信君的方向,凛然地说道:“我不甘也!我不甘因我之故,令得齐人受辱!我不甘因我之故,使得苍生涂毒!我不甘因我之故,至得义信君再无宁日。因此,今日我擒得楚王在手,便不曾想过还能留得一命!若能家国无恙,恩夫无恙,我便粉骨碎骨,又有何惧?”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这一番话,实是大义凛然!
这一番话,实是堂而皇之!
这一番话,实是感人肺腑,催人泪下!
这一番话,令得所有的齐人都对她生出了敬意,令得联军的权贵,不约而同地想道:此妇人,诚贤妇也!她的气节,比得上一个义士啊!世间丈夫,怕是多半都不如她!
这一刻,就连对她怀有恨意的,但生性浪漫多情的楚人,目光中也复杂起来,也在不知不觉中,对她添上了一分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