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一笑,拨马便走。互听那小七妹道:“这便完了么?”
王源扭头笑道:“那你还要怎样?你阿兄都不计较了。”
“阿兄不计较,我却要计较。阿兄是大人大量,我可是个小女子,你难道不知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么?我可没阿兄那么好说话。瞧瞧我这车里车外,全是黄尘落满了。我这翠衫长裙也都全是黄尘。你怎么说?”
王源微笑道:“姑娘是要我也向你道歉了?”
“难道不该么?”小七妹歪头道。
“该是该,但是要看我愿不愿意了。应该要做的事情未必便一定会去做。我应该向你道歉,这不代表我便会真的道歉。”王源微笑道。
小七妹嗔道:“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勇,知其可为而不为之是为耻。”
王源哎呀一声,心道:来了,果然是个喜欢斗嘴的姑娘。再看身旁的高仙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摆明了是要看热闹了。这家伙也许带着他的小七妹来的时候,就期待看着这一天了。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可不是勇,那是蠢。知其可为而不为之,是为智。”王源反驳道。
“你错了。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不为,贤人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圣人也。”
“你更错了,既知其不为而为之,与不撞南墙不回头何异?为人行事当知因果轻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此举固然看似勇武,但葬身虎腹之后便只能为人讥笑为蠢了。”
“明知山有虎,但你不去虎山焉知胜败?虎可食人,但人亦可杀虎。这里说的是明知山有虎,并非是明知将为虎食。不起虎山焉知是否为虎所食,疑惑将虎杀之?故为勇非为蠢也。”
“……”
“……”
两人唇枪舌战的开始了辩论,周围人一片绝倒。什么可为而不可为,什么耻勇,什么老虎吃不吃人的,周围的兵士们一个个如听天书奇谭,个个昏头转向,简直比打仗还累。
斗嘴还在继续……
“……罢了,不跟你说这些了,你就说你道不道歉吧。作为一个无缘无故被你带人弄脏了车驾衣衫的人,你若不道歉便是自认飞扬跋扈不知礼节。这件事我会宣扬出去,你可莫怪我坏你名声。”小七妹道。
王源道:“我不道歉。”
小七妹跺脚道:“那可休怪我了。我要告诉所有人,身为大唐节度使的王源欺压百姓飞扬跋扈。”
王源道:“你宣扬吧,我是冤枉的。”
“冤枉?事实俱在,你还冤枉?瞧瞧我这车里的黄尘和我衣衫上的尘土?瞧瞧。”小七妹抖动红裙,还拨动头发上的双环,但见她头发上冒出黄土来,衣服上也尘土飞扬。
王源见她样子滑稽可笑,忍住笑道:“我没有弄脏你的车驾和衣物,所以我是冤枉的。”
“怎么没有?你刚才没看到么?黄尘飞扬,这还不脏么?”小七妹怒道。
王源道:“你刚才说是黄尘飞扬是么?”
“是啊。瞧瞧,这不是黄尘么?”
“那就好,你已经承认了我没有弄脏你的车驾了衣服了,却要我想你道歉,你该向我道歉才是。”王源道。
“什么?”小七妹圆睁双目跺脚道:“你还讲不讲理?你还反咬一口,我何时承认你没有弄脏我的车驾和衣服了?”
“就刚才啊,你自己说是黄尘啊。”
“那又如何?我怎么听不懂?”小七妹有些发蒙。
“这是什么?”王源指着一匹马问道。
“这是一匹马。”小七妹皱眉道。
“这不是一匹马。”王源道:“因为这是一匹白马。公孙龙曾经论证了白马非马,所以这不是一匹马。同理,你刚才说的黄尘他不是尘,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但既非尘土,便不可能弄脏你的车驾和衣服。你说我说的有道理么?”
小七妹圆睁双眼,张着小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白马非马是战国公孙龙最著名的诡辩之论,小七妹当然知道这个典故。但此刻被王源生拉硬套到这件事上,闹出个黄尘非尘的解释来,当真是教人哭笑不得。但好像一时也难反驳。
王源微笑看着小七妹尴尬的样子,心道:小妮子,跟我斗嘴,这下可操翻你了吧。
然而片刻之后,便听小七妹开口了:“王大帅,从今以后你便不是人了。”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高帅家的小妹说不过人家开始骂人了,这还了得。骂王大帅不是人,这下可怎么得了。
高仙芝也吓了一跳,以为小妹失态了。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小妹急眼骂人,骂的还是王源,这还了得?于是忙斥道:“七妹,休得无礼?太过了哈。王大帅,千万莫生气,我会好好的责罚他。”
小七妹淡定开口道:“我可没骂人,这是事实。”
“你还胡说。”高仙芝急的直挤眼。
“这是按照白马非马的道理推论而来的啊。白马非马,黄尘非尘。那么王大帅是个男人。男人非人,这没有毛病啊。人是人,男人是男人。王大帅是男人,所以他不是人。”小七妹脆声道。
王源包括高仙芝以及周围的所有人均目瞪口呆,连王源自己也哑口无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