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书生心急火燎的呼喊声中,林小梅与舒凫一上一下,一个花容失色,一个满面春风,紧张而充满戒备地相互对视。
良久,林小梅才从嗓子眼里艰难地挤出一线声音:“你,为什么……从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啊。”
舒凫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
林小梅浑身一颤:“什么?”
“从一开始,我在雪松林中救下你的时候。”
舒凫耐心地向她重复一遍,神色依旧温和,仿佛从来不曾经历背叛,“因为那段树藤,并没有变成绛珠。”
“什,什么……”
“当时我救了你,将树藤斩成几段,从树上扒下来做了柴火。不过,其实树藤的本体,一直都在你身上对吧?”
她比划着解释道,“缠绕在树上那一部分,只是从本体上分离的枝条。我想想,对,就像是扦插一样的东西。”
“就……就因为这个……”
林小梅面色苍白,唇瓣像枯叶一样颤抖,“就因为这个,你从来都不曾信我?”
“不,虽然你处处都透着可疑,但我一直很想相信你。‘可能这是个误会,那段树藤比较特殊’,我也曾这样想过。”
舒凫语气柔和,目光却始终清明锐利,含着些冷冰冰的讥诮之意,剑一般直刺向林小梅眉心。
“但是林道友,你不该一时贪心,用利刃削断那枝珊瑚,还不小心让我发现。论作恶,你实在没什么经验。”
东海红珊瑚,质地坚硬,堪比金石,每一枝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稀世珍宝。
就算是秘境中的赝品,凭怀古真人的性格,想必也能够轻松还原这一特征,向所有弟子炫耀他的珍藏。
也就是说,他房中的红珊瑚,决不是寻常刀剑能够斩断。
林小梅身怀利器,又怎么可能受困于区区树藤?
唯一的可能,便是她自导自演,刻意设下圈套诱人相救。而她的目标,自然就是“算计那个来救她的人”。
“唉,也就是我这种冤大头啦。”
舒凫自嘲地咧嘴一笑,在红线编织而成的大网上站直,双手并用将叶书生往上拖,“对了,还有叶道友。要不是他一直催促,我怕他唠叨,指不定就把你撂那儿不管了。”
叶书生臊得满脸通红,挣扎着道:“怪我不好,我识人不清——但是你先放开我!裤子!让我把裤子穿上!!!”
舒凫半带好笑地撇嘴:“就你那点东西,我还不稀得看呢。走啦。”
她一手提着红线,也没什么花哨动作,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原地一蹦三尺,一脚踏在大网中心——然后,那张网就像个弹性极佳的蹦床一样,骤然生出一股磅礴的反冲力,将舒凫高高托起,像枚冲天的爆竹一样送入高空。
从林小梅面前掠过那一刻,舒凫看见她惨白如纸的面容,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既没有一腔善意喂狗的愤懑,也没有“众生皆苦,以德报怨”的怜悯与同情。
她只是觉得可悲。
她给过林小梅机会,不止一次。上岛之际,下洞之前,甚至是在握住她手腕的一瞬间。
她一次又一次地告诉林小梅:你留下吧。
在其中任何一个时刻,只要林小梅良心发现,放弃出手,舒凫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如既往地帮助她渡过难关。
但她终究还是下手了。
没错——就像原著中一样。
“……”
舒凫像只飞鸟似的掠上高空,又轻飘飘落在怀古真人雕像肩头,自上而下俯视着六神无主的少女。
林小梅目光散乱,浑身筛糠一样不住颤抖,手中还紧握着那柄短剑。刃光雪亮,绝非凡品,多半是方晚晴借给她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