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遇到弘轩,他只向额娘姐姐行了礼,我福了福,他正眼也不瞧我。我只好暗自叹气,心里就像堵了一堆棉絮一样难受得很。
来到成德的厢房,我要帮他收拾东西。成德说:“敏敏,你去收拾你自己的行李吧!无论如何,这次你都要跟我一起走。”我点点头,只好回到自己的房间,吩咐翠竹、来福准备着。翠竹道:“小姐,你可是想清楚了。这一去就没有回头路了。”我嘴里说着想清楚了,手里却慢了下来,到最后索性撂开手坐在那儿发呆。
猛一抬头,只见弘轩呆立在门旁,一脸悲戚地望着我。我懒懒地道:“什么时候来的?站在那风口干什么?”翠竹道:“来了好一会儿了,不让我打扰小姐。小姐想事情也想得忒入神了。”弘轩也不言语,默默地走到我旁边坐下。半晌,他哑声道:“你想好了?下决心了?”我点点头,他闭了眼,嘴唇哆嗦了半天才道:“敏敏,我想知道你到底把我置于何地?”我含泪道:“弘哥哥,你曾经有机会的,可是你不要。到如今我们之间已经迟了,有些事迟一步就是一生。”弘轩身子晃了晃,半天,只见他默默站起来,缓缓朝门外走去。望着他落寞的背影渐渐消失,眼泪蒙上了我的眼睛,我明白这一去即是天涯,从此只有各自珍重,各自安好。一时阿玛、额娘、姐姐以及两位弟弟皆来话别,又嘱咐了许多事,好一阵忙乱,暂且不表。
入夜,我躺在床上难以入睡,心中思潮翻滚,愁肠百结。后来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红楼梦》中云儿的淫词艳曲:“两个冤家,都难丢下,想着你来又记挂着他。”觉得自己如此左右摇摆,用情不专,实为□□。就这样自己恨着自己,贬着自己,才觉得心里好受些。心想自己如此不堪,弘哥哥失去我又有什么了不得的,瑶英都比我强一百倍。
阿Q精神奏了效,我的心绪渐渐平静。正要睡去,突然感到房中有异样的响动,忙睁开眼,只见一个黑影朝我床边移来。我吓得刚要大叫,那人就一把捂住了我的嘴。他一靠近,我立马放心了,是弘轩没有错。那气息那温度那酒气,通通都是弘轩的味道。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弘轩见状便松了手。我低声道:“弘哥哥,你干什么?”弘轩也不说话,只捉住我的一只手放在唇边亲吻着。我羞赧道:“弘哥哥,你又喝醉了。”半晌,弘轩哀求道:“敏敏,你不要抛弃我!没有你,我怎么活?我们就这样生活不好吗?在云南的这两年难道你还不快乐吗?敏敏,成德不适合你,我求你了,你放弃他吧!”我摸摸他的脸,发现上面满是眼泪,不由一阵心痛,低声劝道:“弘哥哥,你何必执着!这世上的好女孩多的是,瑶英就比我强。”弘轩闻言一把推开我,怒道:“你不要我也不必把我推给别人,我在你心中难道就那么不值一文!”我忙爬起去捂他的嘴。外间果然传来翠竹的声音:“小姐,出什么事了?”我忙道:“没什么,我做梦了。你睡吧!别起身了!天冷得很。”翠竹嘟嘟喃喃地说:“那我不起来了,小姐你赶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我答应着,这边还僵着身子靠在弘轩怀里,一动不敢动。
我们的动作是如此地暧昧,我们身体的接触又是如此地亲密,相识十多年,这样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弘轩渐渐把持不住,他的呼吸变得沉重,他把我紧紧环入怀里,霸道地吻上我的唇。我无声地挣扎了一番,哪挣脱的掉。只好任由他忘情地吻着,渐渐迷失在他的柔情里。这是一个完全不同于成德的吻,缠绵、战栗还带着点小心翼翼与眼泪的苦涩。他渐渐放倒我,温暖的大手开始伸进我的衣服里抚摸我的身体。嘴里喃喃地低语道:“敏敏,我爱你!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男人。敏敏,我求求你,离开成德,嫁给我!没有你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相处这么久,这是弘轩第一次失去理智如此放肆。可是我心里虽然明白这样不妥,身体却很诚实地告诉自己:“我也爱他,我愿意把我的处子之身交给他。我等这一刻已等很久了。”我渐渐放开,我开始回吻他,抚摸他,我甚至牵引他进入我的身体。可是关键时刻弘轩却停住了,他静止片刻,突然站了起来,说道:“我喝醉了!我该死!我不该如此轻薄你!”说完,他转身就走。看着他大踏步离开的身影,我目瞪口呆。黑暗中翠竹悄悄走了进来,她低着头,小声说道:“阿弥陀佛!贝勒爷到底还是舍不得伤害小姐。小姐你疯了!做出这种事!吓死奴婢了。”我羞红了脸,一把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了头。翠竹叹道:“你好歹要有个决断,明儿如果跟二爷走,就不要再撩拨贝勒爷,如果想和贝勒爷,明儿就留下,从此跟二爷一刀两断。”我也不理她,兀自脸红心跳。
第二天,我起了床,犹自发呆,感觉昨晚只是做了一个梦。翠竹进来道:“二爷在外已等候多时了。”说着,成德精神奕奕地走了进来,笑道:“你阿玛到衙门去了,等下回来为我们送行。你还有一两个时辰准备,可检查下都收拾妥当没有?”我望着他发呆,半晌,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还是下个月跟阿玛额娘一起上京吧?”成德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问道:“什么?”我鼓足勇气,心一横,高声道:“我觉得我不能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你在一起,我还是过年跟阿玛一起回京,等我们正式办了婚礼才在一起吧!我不想阿玛额娘伤心。”成德怔在那里,半晌冷笑道:“你怕是不想让弘轩伤心吧?”我涨红了脸,辩解道:“你什么意思?你怀疑我?”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底气不足。成德受伤道:“敏敏,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只怕你自己也弄不明白,你是爱他多一些还是爱我多一些。”我低了头,依旧苍白解释道:“我没有。”成德摆摆手,绝望道:“敏敏,你生日那天晚上,我一直跟着你。”我闻言吃惊地看向他,他竟然跟踪我!我不禁生气道:“那天他只是喝醉了。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出来扶起他?你不够磊落!”成德失望地看着我,我不禁心虚,低声求道:“成德,你不要乱想,我当真只是不想让阿玛额娘操心。”
成德不说话,半晌才落寞道:“敏敏,你不够爱我。全心全意爱一个人时,不会是你这样的。她会不顾一切,她会放弃所有。你对我的爱还是有条件的,因为有条件,所以有保留,因为有保留,所以不够爱。”我的眼泪上来了,哽咽道:“可是成德,我等了你十年了。这十年,你可知我的挣扎与煎熬?要不是你家突生变故,要不是雍正......。”“你不要跟我提雍正!”成德突然打断我的话,咬牙切齿道:“要不是雍正我会沦落到如此地步?他夺我那拉一族的权势地位,好,我不在乎,一朝天子一朝臣,我认了。如今他的儿子又来夺我的爱人,我那拉·成德与他势如水火!”我吓得赶忙上前去捂他的嘴,成德一把躲开,恨道:“反正都如此了,我有什么不敢说的。他逼死自己的两个弟弟,如今连同胞亲兄弟也要软禁。对臣子更是没有宽容之心,仅仅是曾经的政见不同,就一定要赶尽杀绝,不留后路。他算什么好皇帝,他根本不配当皇帝!”我吓得浑身发抖,哭着哀求道:“好人,求你了!别说了,担心隔墙有耳。就当是为了我。”
成德悲愤道:“我如此苟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算了,也省得你左右为难。”我毕竟心软,忍不住抱着他安慰道:“成德,你不要如此灰心,我答应你,等上了京,我们就立即成婚。我只是晚一个月上京而已,我们这么多年都挨过来了,又何必计较这一个月?”又想起雍正的在位时间似乎不长,于是附在他的耳朵上悄悄道:“你一定要忍住气,一个心机太重的皇上是活不多久的。我们的日子还长得很,好戏在后头。”
成德的情绪稳定下来,他拥住我,叹气道:“敏敏,我也知道让你就这么跟了我,太委屈了你,对你不住。可是我很害怕我们这一分离就永远不能再在一起,我们如此一再错过,也许是天意。”我无言以对。成德又道:“敏敏,你要答应我,不要跟弘轩太亲密。他只是你的哥哥,我才是你的男人。”我听他的口气,似乎已同意我迟些进京,心中暗喜,马上道:“我保证和弘哥哥之间不会发生什么越礼的行为,以前没有,将来也不会。”
成德更紧地抱着我,趁着翠竹不在,就俯下身子要亲吻我的嘴。我下意识地躲开了,脑海里显现的是昨晚的激情。成德瞬间脸色苍白,他呆住了。我慌乱地解释:“妈妈们走来走去的。”成德一言不发,他放开我,默默地走到一旁坐下,望着我的眼神迷惘而空洞。我感觉他似乎在看我又似乎没看我,那一瞬有着莫名地疏离。我一时颇为窘迫,躲闪着他的目光,走到柜子旁拿出我的所有积蓄,递给他道:“这是我的体己,你拿去交给你额娘。”成德缓过神来,看了看那些银子银票和首饰,说道:“怎么这么多?”我笑道:“我如今有钱,是个小富婆呢。”成德道:“也不必全给我,你自己总要留些。”我满不在乎道:“钱就是用来花的,我没有使钱的地方,存在那就是废纸。再说了,人的一生祸福难定,如今有钱不花,保不定以后被抄了去。隆科多、年羹尧还有你家就是明证。”成德闻言半天不语,良久才深叹一口气,说道:“敏敏,我真看不懂你!”我打趣道:“我不过是杯子里的水,一眼就看穿了,有什么不好懂的。”成德摇摇头,正想说什么,翠竹跑进来说阿玛过来了。我俩忙起身迎接。
一时阿玛听了我们的决定,很是欢喜,说如此更好。我只说是成德想了一夜改变的主意,阿玛听了更为欢喜,一叠声地夸成德懂事,体贴人。成德听了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也不辩解。于是一家子送成德出城。只不见弘轩的身影,我附近一搜索,也不见他暗中跟着,突然就担心他躲在某处,大上午的喝得烂醉。
送走成德,我回府的第一件事便是遣了小虎子去找弘轩,他找了一圈回来,说:“没找着,有人说他一大早就跟瑶英姑娘出去了。”我听了顿时气闷。一直等到晚饭时分,仍不见他的身影,我的气闷完全变成了担心。阿玛也不放心,派了人去找,结果不但弘轩音讯全无,就连他的几个随从也不见了踪影。
正当大家焦急万分时,德叔回来了,看到我他万分惊讶,问道:“小姐怎么还在这儿?”我赶忙道:“我留下了,弘轩呢?”德叔道:“贝勒爷只说他要离开好些日子,担心老奴年纪大了,不便跟随,所以吩咐老奴留下。”说着交给阿玛一封信,说道:“这是贝勒爷吩咐奴才明天才交给大人的。奴才在外面看见大人的人到处寻贝勒爷,实在辛苦,于心不忍,所以斗胆现在交。是老奴糊涂了,早回来交也不至于闹这么大误会,我现在就追贝勒爷去。”原来弘轩离家出走了。
阿玛看了信,沉吟半晌道:“估计弘儿以为敏敏上京了,所以提前跟着去了。大家不要担心,用不了几天他就会发现敏敏留下了,到时自然会返回。”大家闻言松了口气,皆感叹弘轩的痴心。
我还是不放心,等到大家散了,悄悄问德叔道:“听人说瑶英跟弘轩在一起,是怎么回事?”德叔沉吟片刻,下决心道:“小姐,请恕老奴多嘴,如果您不能嫁给贝勒爷,就实在不应该管那么多。老奴瞅着瑶英姑娘很不错。”说完告辞而去,留下错愕的我风中凌乱。
入夜,我照例地睡不着,脑海中反复出现德叔的话。是啊!我即使此刻留下了又能改变什么?不过是再一次的暧昧,再一次的拖延罢了,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让他,让自己,多过一个月自欺欺人的生活而已,终究于事无补。
我也不明白,我到底想怎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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