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若生父女俩离开了四房的地界,他仍处在惊诧惶恐之中。
不敢见人,不敢吃茶,不敢进食。
若生临走前抛下的那句话,听似恭顺孝敬之言,但连四爷在心中稍一琢磨,便觉察出不对来,莫说欣慰欢喜了,便是面上想要保持镇定也难。
那“报应”二字,轻若风,但他的的确确是听见了。
连四爷枯躺了大半日,忽然间忆起一事,急急扬声喊了人入内,问:“‘追风’那畜生在哪里?”
来人微微一愣,随即答:“四爷忘了吗?那马已被当场斩杀了。”
到如今,也有好几日光景了。
连四爷白着一张脸,声音愈发急切起来:“可验过它的尸首?”
“这……”
“支支吾吾做什么!到底可否验过?”
“四爷,马具并铁掌等等,皆完好无损,只怕是那马突然受到惊吓所致……”但马已死了,而今就是想再往下细查,也是不能。
连四爷的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起来,僵在那,半响没有言语。
加上眼神空洞,面色苍白,身形消瘦,他躺在那,活像是具尸体。
他一动也不动,就这么躺着,也不知道究竟躺了有多久,终于将人打发了出去。
而后,他便哆嗦了起来。
从手指尖开始,那股颤栗一点点蔓延到手臂,再到身上,最后直达心底。
他记得,自己临出门的那一日,二哥来缠着他说话,若生那丫头就远远站在“追风”身旁,在那同小厮说话。
当时,他并未在意,可现如今回想起来,却只觉冷汗都要下来了。
还有那声“报应”!
难不成那丫头已经知晓了当年二哥受伤的真相?
可二哥明明已经不记得了,她又怎能知晓?
连四爷惶惶不安地想着,越想越觉得大事不妙。
如果那日当真是若生在马身上动了手脚,才叫他出的事故,那么那个他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的臭丫头,便也委实骇人了些!
她不一直只是个不知人间疾苦,脾气娇纵的小丫头而已吗?
连四爷有些不屑于去相信是若生动的手脚,可神智又清醒地在告诉他,这一回他只怕并未想错。
思忖间,他听见有人在外道:“四爷,三姑娘命人送了些药材来。”
连四爷眼神一变,脱口便说:“不准用她送的药!”
外头一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顶着满额冷汗,勉勉强强改口道:“暂先收起来。”
府里不缺药材,若生却巴巴地让人送了一堆来,连四爷就是不愿意多想,也还是不由自主地多想了些。
她莫不是在提醒他,他日日吃的药,她能轻易便动手脚?
“铮——”的一声,连四爷脑子里紧绷着的那根弦,断了。
他连药,也不敢放心地吃了。
身边的人,原本应该相信的,他此刻也是不敢随便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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