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一直想找个机会将田珍办了,没想到侯爷棋快一着,将田珍果断斩首,侯爷做得对,奴婢愿与侯爷联名上疏,历数田珍罪状,斩首田珍是为我安西都护府除害,从此我安西都护府河清海晏,一派太平,侯爷为国除贼,功在社稷!”
顾青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风色不对果断掉头,跪得好彻底啊。
话里话外只字不提顾青牵连到他的种种罪状,但顾青却听明白了意思,大概就是边令诚可以不再计较他斩杀田珍一事,而顾青也请高抬贵手,不要在奏疏里胡说八道,无端牵扯。
于是顾青迅速地朝他一瞥,接着含笑道:“边监军言之有理,看来是本侯错怪你了,哈哈,不知者不罪,边监军莫放在心上,至于奏疏,便请边监军亲笔撰写,然后咱们一同联名呈送长安,如何?”
边令诚笑得无比亲切友善,连连点头:“甚善,甚善,侯爷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奴婢也会写在奏疏里的……”
顾青闻弦歌而知雅意,急忙道:“田珍之罪状是我与边监军一同发现的,也是你我合谋之后定下的除奸之计,一举将田珍一网打尽,若说功劳,也是我与边监军共同的功劳,边监军万莫谦虚,还需原原本本都写上才好。”
边令诚眨眼。拢共就这么一个罪人,怎么就“一网打尽”了?
但顾青的意思他也听明白了,二人相视温柔地一笑,无声无息中,顺理成章地达成了一项暂时合作的协议。
帅帐内令人窒息的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一扫而空,帐内此刻暖意融融,宛如春风拂面,顾青与边令诚对视而笑,彼此的目光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只是一股淡淡的奸佞密谋的邪恶气息,却被二人自动忽视了。
…………
走出大营,边令诚笑意吟吟的脸色在转身时瞬间变得铁青,眼中凶光不停闪烁,他死死地咬着牙帮子,努力克制自己即将爆炸的怒火。
“欺人太甚!这个顾青……”边令诚咬着牙喃喃自语,说到一半便停住。
这个顾青,比高仙芝更难对付。
这是边令诚直到今日才发现的一个事实。
高仙芝只是个纯粹的武将,边令诚随时能从高仙芝身上抓出大把的缺点,所以与高仙芝搭档的这些年,边令诚表面上对高仙芝恭敬,其实心里却从未将他当成争斗的对手,论官场的勾心斗角,论背地里捅刀子告黑状,高仙芝哪里比得过边令诚?
然而顾青来了以后,边令诚却有一种狗咬刺猬无从下嘴的无奈。
顾青不是没有缺点,相反,他的缺点比高仙芝更多,只是这些缺点边令诚却无法拿捏,因为都是一些小毛病,从来没见他犯过大错。
顾青有多少毛病?下药害他算不算?未经商议便下令扩城建市的蛮横作风算不算?擅自将于阗镇败军收于麾下算不算?
说起来这样的小把柄很多很多,边令诚一抓能抓大把,可这些小把柄有何用?
一个很关键的原因,顾青打了大胜仗,全歼吐蕃军两万余,还有一支几千人的杂牌军,捷报早已送去长安,此刻天子恐怕已高兴得大宴群臣,遥贺安西大捷。
如今的顾青在天子眼里,正是一位允文允武,能镇安西局势的忠良主帅,不日即将取代高仙芝主一方军政,可以说,他比以往在长安时更红了。
天子眼里炙手可热的红人,边令诚若递上奏疏告这些根本算不得把柄的黑状,天子会如何看他?一个是能打胜仗的国之帅才,另一个是只会告黑状的小人,傻子都知道天子会站在哪一边。
边令诚只觉后背发凉,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此时的顾青,他扳不动,至少目前扳不动,只能等待合适的时机,等待天子对顾青渐生猜忌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