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气氛正融洽,哥舒翰于是搁下酒盏,捋了一把胡须上的酒渍,笑道:“我来龟兹大营前,路经焉耆镇,发现焉耆镇落脚的商队也不少,大多是胡商,他们一个个喜气洋洋,都说要去龟兹城买卖货物,还说龟兹城如今已是西域众所周知的商贾大兴之地,城内有无数的机遇,无数的财富,本帅听闻后,对顾节帅治理之能深深佩服,还望顾节帅不吝赐教。”
顾青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道:“没什么可说的,当初顾某刚上任安西,发现城中穷困,节府调拨安西军将士的用度少得可怜,我当年在长安也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人,怎受得了这般穷苦的日子?所以就想做一点改变,满足我这穷奢极欲的生活,人生在世,不能让自己过得委屈呀。”
哥舒翰含笑点头:“久闻顾节帅当年在长安城时亦是名震天下的名士,诗才绝世,率性风流,被长安士子们争相识慕,今日我已见识阁下几分名士风采了。”
顾青眨眼,难道他眼里的所谓“名士”就是自己这种暴发户形象?
你是不是对“名士”有什么误解?
哥舒翰叹了口气,目光环视帅帐四周,幽幽道:“顾节帅每日住在如此奢华的帅帐里,一定很惬意吧?塞外苦寒之地,却能住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令人羡慕呀。”
顾青慢悠悠地道:“没什么值得羡慕的,不过是钱多了没地方花而已。”
“我每天在这张镶金嵌玉的床榻上醒来,睁开眼便是床边高悬的精致的鎏金熏香铜球,我起床着衣,脚踩在波斯的羊毛地毯上,亲卫捧来琉璃盏给我漱口,递上用西域金器装着的精致美食,哦,对了,大漠气候干燥,我的后背常有瘙痒,通常都是用玉如意挠痒的,清凉又舒服,据说还能养颜,玉如意产自本地和田镇,整块的玉雕琢成如意颇为难得……”
哥舒翰脸上的笑容仿佛被冰冻住了似的,越听越难受。
顾青却幽幽叹气道:“哥舒节帅,你看,我的生活虽然看起来如此骄奢淫逸,可是你以为我很快乐吗?每当深夜时,我捧着西域工匠雕琢打造的琉璃盏,喝着西域最纯正的葡萄酿时,其实心里一点都不觉得快乐,有钱人的生活太枯燥太乏味,我的精神异常空虚,空虚啊……”
哥舒翰脸颊不由控制地抽搐,像是中风前兆。
好气啊,真的好气啊……
好想打死他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再气也只能忍着,自从在玉门关见过一次后,哥舒翰对顾青已经颇为了解了,这人得脾气比自己更火爆,一言不合就敢开战的狠角色,从来不管是敌人还是友军,再说此时此地,人在安西大营,理论上帅帐周围有几万名安西将士正在盯着他,他敢拿眼前这个炫富的混账如何?
深吸一口气,哥舒翰忍住了嫉妒,拱了拱手谦逊地问道:“那么请问顾节帅,怎样做才能和你一样有钱呢?本帅的精神也想空虚一下……”
顾青想了想,认真地道:“哥舒节帅可以继续卖自家兄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