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离骊山只有六十多里,骑马很快便到。
顾青来到骊山脚下,向守卫的将士递上腰牌,很快便有宦官下山,告诉顾青陛下宣召。
徒步上山,来到华清行宫,李隆基在行宫内的宜春阁召见他。
到了宜春阁殿门外,顾青非常郑重地整理衣冠,然后除履解剑入殿。
宜春阁内温暖如春,殿内摆了好几个大铜炉,里面的炭火烧得正旺。李隆基穿着单衣,坐在主位上含笑看着他。
顾青快走几步,离李隆基十步外站定,恭敬地躬身行礼。
“臣顾青,拜见陛下。”
李隆基哈哈大笑:“顾卿莫多礼,快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顾青依言向前走了两步。
李隆基不悦道:“上前来!朕说过了,不要在乎什么君臣之礼,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朕与你之间还用得着讲究虚礼吗?快到朕跟前来。”
顾青暗叹。
明知眼前这位帝王昏聩糊涂,自私又自负,但无可否认的是,他的个人魅力确实无人能比,简单一句话便令人情不自禁生出肝脑涂地的念头。
于是顾青迈步上前,一直走到李隆基的身前才停下。
李隆基含笑打量他,还非常亲昵地捶了捶他的胸口,然后大笑道:“当年弱不禁风的小郎君,如今已是健壮有力的男儿汉了,果然还是边关的风沙能锤炼男儿的心志体魄,三年不见,顾卿体魄更健硕了。”
“臣多谢陛下当年让臣戍边之恩,臣这几年在安西委实大有收获,这段经历是臣此生最宝贵的记忆。”
李隆基挑了挑眉,笑道:“哦?顾卿说说看,你这几年有何收获。”
“安西与长安完全是两个世界,臣这几年在安西体会最深的就是边军之苦,安西军为了戍卫大唐疆域,付出太多了,与父母妻儿多年不得相见,吃穿住用艰苦之极,还要时刻防备外敌的入侵,如若战死,连尸骸都难以回家乡安葬,只能客死异乡……”
李隆基笑容渐敛,神情严肃起来,黯然地叹息两声。
顾青垂头道:“臣虽已不是安西节度使,但将士们的艰苦臣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臣想请求陛下善待边军,安西将士太苦了,陛下能否酌情拨付一些吃用之物,以犒三军。”
李隆基缓缓道:“顾卿所言甚善,朕明日便下旨,让杨国忠筹措一些粮草拨付安西,再拨一些银钱,让安西官员就地采买牧民的猪羊肉,另外……伤亡抚恤方面不妨再提高一些,朝廷不能让戍边的将士们心寒呀。”
顾青躬身道:“臣代安西将士谢陛下厚恩。”
李隆基又笑道:“不在其位,你却仍谋其政,顾卿倒是心善之人。”
顾青垂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臣仗着陛下恩宠,一生富贵不愁吃穿,但边军太苦了,臣统领安西军数年,他们的苦臣看在眼里,如今见了陛下,臣无法昧着良心装作视而不见。”
李隆基嗯了一声,冷不丁问道:“朕突然将你从安西调回长安,你不恨朕吗?”
顾青心虚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垂下头,道:“臣怎敢恨陛下,是臣在安西闯了祸,陛下没将臣一刀砍了已然是仁义无双,臣请罪。”
李隆基的声调忽然尖锐起来:“你也知道自己闯了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