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德尼,”帝国公主唤着他的名字,表情并没有任何变化,她的举动十分轻柔,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柔和:“只此一次,我原谅你们的擅自行动。”
“但无论是鹰师,还是你们,若再敢违背我的命令,擅自做主,那么——”
叶游平静的道:
“我会亲自,处决你们。”
她将被汗水湿濡的纸放下,又仔细的擦拭了手指,轻声道:“现在,退下吧。”
夜色四合,鹰卫无声的行礼,便保持着垂首的姿势,慢慢倒退着,一直退出了花厅。
直到已经看不见花厅那微醺的灯光,黑暗彻底笼罩住了视野,一声委屈的抽息,在兰德尼耳边响起。
“兰德尼……”
他的同伴,宛如幽灵一般,凑到他身前:“为什么……主人只和你说话,却不理睬我呢。”
宫廷道路一侧的声感灯徐徐亮起,炽白的灯光之中,穿着军服的男子——或者说,少年,摘下了军帽。
柔软的金发立刻便从束缚中挣脱,凌乱的垂落在他的脸颊,一根呆毛翘在头顶,少年蜷起腰,踮着脚,如猫儿一样,慵懒而悄无声息的舒展着身躯。发出一声细细轻吟:“穿着鹰师的军服,一点也不习惯……”
这声音清澈而熟悉,正是在花厅中,若无其事的说着‘杀掉护卫军’的,双子中的一人。
“兰德尼,”少年的眸光闪闪发亮,天真而好奇的看着鹰卫,“今天……主人只对你另眼相看呢。”
一边说着,他轻轻的眯起了眼睛,眼底的光氤氲着,透出不同的色泽来——这位少年的眼眸,是一金、一蓝,罕见的异色瞳。
“这样的话……”
他的唇角翘起好看的弧度,身影骤然从原地消失,仿佛融入了黑夜一般。
兰德尼没有一丝犹豫,立刻便向后一跃,千钧一发之际,他猛然抬起手,两根手指牢牢的夹住了刺向他脖颈的锋利刀片。
少年的身影重新出现,这片刻的功夫,他的手指中夹满了如柳叶一般细长的刀片,只差一点,便要刺穿兰德尼的要害。
“兰德尼。”
两名鹰卫的身躯都没有动,借着那片薄如蝉翼的刀片,互相抵着力量,暗暗比拼着。而那毫不犹豫刺向同僚的少年,仍用有些委屈的语气道:“怎么办,嫉妒得想要杀掉你了。”
“你可真是个麻烦的家伙,莱利斯。”
兰德尼的表情未变,只是淡淡的道:“果然,我应该在出发前,就削断你的舌头。”
这似真似假的对峙,结束于一泓刺来的刀光。
一直以来,只安静站立的另一名双子,拔出了腰间只是做装饰使用的直刀,用未开刃的刀尖,极其精准的刺穿了那薄薄刀片的中端。
刀片应声而断,借着这时机,兰德尼与莱利斯也同时退后了一步。
失去了目标,直刀的刀尖,蓦然刺入了路旁的灯杆,接着,从刀尖开始,这柄用精钢所打造的直刀,如融化的蒸汽一般,迅速的消失。
刀尖、刀身、刀柄……一直到双子握着刀柄的手——他所戴着的手套,也如直刀一般,雾化、消散,露出双子修长而好看的手指来。
宛如艺术品的手轻轻抬起,摘下了军帽,一张与莱利斯几乎完全一致的面容,呈现在灯光之下。唯一明显的不同之处,便是他的眼睛——同样是一金、一蓝的异瞳,但左右瞳的颜色却与莱利斯是相反的。
“安静些,”他轻声道,声音比莱利斯更为空灵,如同月光下簌簌的细雪,“你们太过吵闹了。”
一边说着,他松开手,被他拿在手中的军帽,也如蒸发的气体,迅速消失。
“可真危险啊,”兰德尼松开手,夹在指间的一截刀片还未落下,便化为雾气,“若不是及时避开了,手指都会被你融掉,维蒙。”
“溶掉才好呢。”莱利斯微笑道,少年伸出一截舌尖,轻轻舔着有些灼痛的手指。
而维蒙只是平静的:“你今晚有些失常,兰德尼。”
兰德尼没有开口。
相比直白的对他散发出敌意的莱利斯,他显然更为忌惮这位沉默的维蒙。
“终于见到主人,让你失控了吗?”
维蒙的唇角勾起,笑容倏然便透露出些许邪气的味道:“像是一只狗那样,进退失据。”
“……”
“维蒙,”兰德尼的眼中透出探究的光,“你对主人不够满意?”
“哦?”莱利斯倚到维蒙的身边,两张几乎完全一样的面孔凑到一起,少年轻笑着,“我可是很喜欢主人呀……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总算见到了那个主掌着我们生死的人。”
他有些天真的微笑起来:“感觉还不错哦?主人很可爱呀,我手中的刀,终于有了方向,希望主人能快点对我下达命令呢。”
“不管是要刺杀谁,”他露出自信的笑容,“我都能出色的完成。”
莱利斯轻快而直白的说完,而双子的另一位,则并未附和。
兰德尼的眼中渗入了沉黯的光:“维蒙……”
而少年只是轻轻勾起唇角。
他笑起来时,唇角的弧度也与莱利斯极为相似,然而却浮着一点毫不遮掩的轻蔑。
“兰德尼,”双子的声音冷而空灵,“不要忘记,我与你一样,也是鹰卫。”
“但是,即便是奉上性命的忠诚,能够发挥到哪一个程度,却由我掌控。”
他抬起手,将指尖轻轻搭在唇上,异色的眼瞳中,渗出犹如狂妄的神色:“如果……我的主人,是足以托付性命、能够让我的血沸腾起来的明主。”
“那么——”
“为主人焚尽大地,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