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漫天大雪里江氏握着她的手告别,竭力忍着眼泪却最终还是在风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嚎啕;
想到那年孔雀坡上,戚九麓单衣薄裳,面色苍白的拦住车队
想到数日前石室之中,他满怀欣喜的告诉她,他们可以在一起了。
“哗啦。”
云风篁头探出水面,种种画面仿佛被她撞碎的水镜,轰然破碎。
刚刚被她撞开的芦苇伸手可及,她却没有上岸的意思,只是面无表情的朝后倒去。
绾发的簪子早已不知去处,长发散开在水中宛如盛开的曼珠沙华,愈显她面孔雪白,雪白到毫无血色。
在水流轻柔的推动下,静静漂浮,如夜色里的水妖。
四周被惊扰到的蛙虫起初噤不敢言,片刻后约莫没发现什么威胁,重新嘈嘈切切的鸣叫起来。
夜幕下的空明池恢复了热闹,喧喧嚷嚷的仿佛这世间不曾有悲哀不曾有孤寂。
云风篁仰躺水上,随波逐流,眼中折射星月璀璨,心里却是空空落落,无思也无想。
潺潺流水声里不知何时掺入了一缕笛声。
低沉婉转,幽咽凄切。
像诉说一段悲哀无奈的往事,又分明冷冰冰的宛如袖手旁观。
云风篁怔怔的听着,露出水上的面颊逐渐湿透。
伴着笛声载沉载浮良久,她忽然被横亘水面的花枝挡下,旋即,笛声突兀的住了。
少年婕妤茫茫然抬头,却见头顶递过来一方锦帕,玄底金线,质地与做工无一不考究到极点。
云风篁目光在帕子上停留片刻,顺着修长白皙带着薄茧的手往上,俯身下来的男子霞明玉映,长睫掩映之间星眸潋滟,似无情又似悲悯淳嘉见她没动,直接将帕子塞进她手里,尔后将刚刚放下的玉笛举回唇畔,继续闭目轻吹。
他坐的这株花树是桃花,这季节山下早已是桃实初成,山上却还有着零星的开放。
几瓣桃花随夜风摇曳,飞沾鬓间袍角,平添些许旖旎柔情。
流水般的月色下,淳嘉手与笛几成一色,泛着淡淡的辉光,他合着眼,眉宇之间一片漠然,长睫低垂,墨发披散,有一种抽离世外的冷淡与高远,专心致志的吹奏着云风篁不知道的曲调。
凄凉又淡漠。
似沉沦其中,又似超然之外。
复杂难言。
云风篁漂浮水上,茫然而无措,只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中锦帕。
良久,这一曲终于结束,淳嘉放下玉笛,缓缓张目。
云风篁也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恰一阵夜风过,掀动墨发飞舞,花瓣乱坠,拂过淳嘉毫无表情的面庞,清冷森寒,如真如幻,竟不似人间帝王,叫人疑心是天上谪仙偶然驻足枝头,下一刻便要倏忽不见。
自然下一刻他没有不见,只是注目云风篁面上,静静打量着,片刻,淡声问:“夜色已深,婕妤何以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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