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地抬头去桓子澄,却见桓子澄亦在微微颔道:“银面女,正是她。”
果然如此。
甫一见那道刀疤,秦素立时就想到了杜筝的身上。杜笺曾交代说,她的长姊被劫匪划伤了脸,破了相。
垂目看着昏迷不醒的杜筝,秦素的思绪有些恍惚。
这杜筝也算有几分本事,愣是在寿成殿那一晚趁乱逃出了皇城,秦素将此事告之桓子澄之后,便未曾再过问。
这倒并非秦素不关心此事,而是她相信,以桓子澄的能为,连当年真公主的坟茔都能被他挖出来,更何况杜筝?
如今,这个前世今生都埋伏在她身边的神秘女子,终是现出了真身,可不知何故,秦素脑海中浮现的,却是莫不离坐在大雪之中,两眼失神的模样。
相较于罪魁祸首,眼前的杜筝,委实不过一阵轻烟而已。
“杜筝一直藏在左家买在大凉山的小庄子里。”说话的是旌宏,语中微含不屑:“左思旷本犯下了死罪,理应阖族问斩。然那秦世芳却是个精明的,竟从左思旷的账本里发现了这处田庄,遂将之供了出来,却叫我们查到了杜筝的下落。有此一功,秦世芳自是得以活命。”
秦素轻轻地“嗯”了一声,问:“秦世芳现在人在何处?”
“回青州了。”旌宏不在意地说道:“她已与左思旷和离,往后皆要依附其生母过活。”
秦素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世上所有可恨之人,或许,皆有其可怜之处罢。
前世时,秦世芳恨不能把秦家都送予左思旷,最后秦家遭大难时,她却成了弃妇。而这一世左思旷身死,秦世芳却得以生还。
照这般说来,她也算是改变了前世凄惨的命运。吴老夫人视她如珠如宝,想来她在秦家过活,也能得享天年了罢。
“殿下可有话要问她?”旌宏再度开口说道,拿下巴点了点地上的杜筝,面上涌出了厌恶之色,“此女自被擒手,一直嚷着要见殿下,说是有话要说。”
秦素淡然地摇了摇头:“我与她,并没什么好说了。”停了停,又向旌宏一笑:“若程宗不嫌麻烦的话,便劳你与她多说几句罢。”
真相早就水落石出,她委实没什么兴致与银面女说话,且也可以想见,从杜筝嘴里吐出来的,只怕也无甚好话。
旌宏闻言,便将嘴角一撇:“此女极狡,属下可不想跟她废话。”
桓子澄一直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秦素的神情,此时便问:“殿下想如何处置这银面女?”
秦素被他问住了,一时未语,只目注于杜筝那张苍白泛青的脸。
那个瞬间,她的心神再度恍惚起来,眼前似又浮现出了前世落水后,从水中看出去的那一幕。
红宫墙、粉桃花,琉璃碧瓦,天青如洗。
那是她前世的收梢。
亦是她今生的开端。
一切始于斯,终于斯。
“沉塘罢。”秦素淡淡地说道,伸出一只手,拂去了飘落裙摆的一片枯叶。
她与银面女,前世今生,两不相欠。
旌宏应诺了一声,如同她来时一样,飞快而无声地将杜筝带了下去。
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秦素又是无声一叹。
一切都结束了。
那些曾紧紧环绕着她,如同无边水波一样叫人透不过气来的过往,从这一刻起,将不复存在。
她接下来要走的路,是未知的,充满期待的,因为,有一个人,将始终与她同行。
秦素轻舒了一口气,弯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