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奢迟疑一下答道:“学生还听说,刘世延在振武营任职过,跟里面诸多军官十分相熟。”
张居正点点头,听懂了话里意思,又继续问道:“那南京城的勋贵,就没有一位公忠体国、持正守职的?”
蒲永安和梁奢想了想,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推荐了一位:“灵璧侯汤世隆。”
两人互相看了看,蒲永安谦让道:“梁兄先说。”
“好。回阁老的话,汤侯谨慎循礼,在任职兢兢业业,也不去掺和其他勋贵不法之事。袭爵以来,严惩了府上的恶奴,以及借着侯府名义行不法之事的亲眷。
平日里也极力约束侯府中人,不得行不法之事,在南京城里,颇有贤名。”
蒲永安在一旁补充道:“启禀阁老,扬州江都城,是个聚宝盆,据学生所知,与南京几位勋贵关系密切。其余勋贵,也是找着各种借口理由,派人去江都城打秋风。
唯独灵璧侯府,学生从未听说有人过去江都行此事。”
张居正想了一下问道:“你二位谁与汤侯相识?”
梁奢答道:“学生曾经为魏国公府奔走四处,与灵璧侯府打过交道,但是只见过汤侯两面,礼节拜访,只能相识,不敢说相熟。”
蒲永安答道:“汤侯曾经奉诏巡视漕运,路过江都城,学生负责接待过,见过汤侯,与他府上的一位管事相熟。”
张居正眼睛眨了眨,目光在蒲永安和梁奢脸上扫过。
他已经看出,梁奢以白身投在魏国公府门下,奔走江湖,却还有一份读书人风骨和气节;蒲永安身居官场,虽然只是七品县令,却磨砺得十分圆滑。
蒲永安这样的人,在这纷乱的局面中,反倒比梁奢更有用处。
张居正捋着不长的胡须缓缓说道:“振武营骤然闹事,形如兵变。此事必须尽快弹压。只是而今局势微妙,南京城那些勋贵,不仅不会帮忙,说不定还会在暗中推波助澜,兴风作浪。
而南京城里的百官,恐怕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少惹是非。”
他看了蒲永安、梁奢两人,目光愈加坚定。
“振武营兵变,无非就是给本阁一个警告,是挑衅,是示威,也是对扬州城正在查办两淮盐政案的三位钦差的威胁。
不行雷霆霹雳手段,这些家伙就会以为,朝廷还如此前一样,软弱忍让。他们只需要闹一闹,就能达到目的。
现在不行了,既然他们要求仁得仁,那本阁就成全他们。”
上行下效。
朱翊钧什么样的行事风格,下面的人都会跟着学。
张居正担任过两次巡边御史,又担任了一年的山东巡抚,去过边关、亲理民政,又上过世子大海船,见识过灭国摧城之威,心中已经被打开一扇新窗户。
张居正冷然道:“有些人就是贱骨头,伱不好好收拾,他以为全天下都会让着他们。如此不行,如此忍让,只会让凶恶之徒愈加得逞,让良善之辈备受委屈。
朝廷法度,最重要的目的就在于惩恶扬善!奸恶不除,正义不张!”
肃然表明态度后,张居正继续说道:“本阁会马上联系漕督王子荐,还有奉诏移驻上海的浙闽巡抚曹子思,讨得水陆兵马,汇进南京城,定要把振武营这颗毒瘤根除掉!”
张居正盯着蒲永安,郑重地说道:“蒲知县,本阁需要一人,潜入南京城中,联系如汤侯这等忠义之士,做好准备,内应外合,一举剿除毒瘤!
你,敢去吗?”
蒲永安咬咬牙答道:“学生敢去!”
张居正继续说道:“现在南京城里,振武营兵变,大部分勋贵助纣为虐,百官明哲保身,你轻身潜入,无疑是深入龙潭虎穴。
你真的敢吗?”
蒲永安的额头上冒出细毛汗,喉结不停地上下抖动,显得十分紧张。
梁奢看着好友,也很紧张。
两人都清楚南京城里是什么局面,一旦被人认出来,尤其是那些暗地里兴风作浪的人认出来,很有可能就会死于非命。
可是富贵险中求啊!
不搏一把,怎么跃龙门?
现在机会就在眼前,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何不搏一把?
搏一搏,知县变知府!
蒲永安镇静下来:“回张阁老的话,学生愿意去,也敢去!”
“好!”
张居正大声赞叹道,“待到事成,本阁定要为你上疏表功!”
“谢阁老!”